楊笑笑繞著朝陽公園的外圈中速跑了一圈。現在的時間還不到清晨六點,他已經是饅頭的大汗,坐在朝陽公園的人工湖旁邊,大口喘著粗氣。
這一次從一個月的沉睡中蘇醒後,楊笑笑發現自己身上出現了兩個明顯的變化。首先,當他使用夢中的異能之後,在現實生活中,他的潔癖似乎就更加嚴重了。第二,他的睡眠越來越少了,一旦醒來,他就不想再躺在床上,他必須找些事情來做,否則心裏麵那種發慌的感覺,會讓他異常的難受。
於是,在安夢宣言之後的第二天清晨,他開始出來跑步。當然,一個月的沉睡導致的肌肉輕度萎縮,也需要他加強運動以圖恢複。
朝陽公園,號稱全亞洲最大的城市內公園,位於北京市的東部,剛剛好在東四環以內。它的周邊除了四環路這條二十四小時都擠滿了汽車的環路,剩下的位置全部是高高的鋼筋水泥大樓。楊笑笑租的公寓,正好就在這附近。
看著公園裏麵打太極拳的老人,爬樹的孩子,以各種速度奔跑的年輕人……雖然還不到六點鍾,但楊笑笑還是一個勁的感慨這個城市孕育的生機勃勃。
他盯著一湖春水,盯著湖水上映射出的高樓與高樓上的天空,怔怔的發呆——兩個月以來,楊笑笑這樣什麼都不想,什麼都想的狀態似乎還沒有過,可是他從前最喜歡的就是這樣啊!
一個穿著一身白色唐裝的老人,看上去也就六十上下的年紀,頭發烏黑,臉上有著刀刻般的幾條皺紋。他漫步走近了楊笑笑,坐在了楊笑笑坐著的長椅上。
“小夥子,跑了多久,就累成了這樣?”老人有些南方口音,說話間有一種氣度,那是溫和和長者的從容,讓楊笑笑很舒服,覺得很親切。
看了看手腕上的石英手表,楊笑笑苦笑了一下:“也就三十分鍾吧!”他說話的時候還有些氣喘。
老人搖了搖頭:“沒有好的身體,你想做的一切都夠嗆啊!小夥子,你是本地人?”
楊笑笑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他繼續苦笑,也許說素昧平生,也許是老人給楊笑笑的感覺很親切,也許,他本身也有傾訴的需要。不管怎樣,平素不愛廢話的楊笑笑和老人聊開了。
“我應該算是本地人吧!不過我十歲後就離開了北京,在南方生活了十年。等我回到北京之後,發現這個地方變化之大,我都不敢認了!我不知道我還算不算得上一個本地人。”
楊笑笑指著周圍的高樓,示意他所說的變化,更多的是這些拔地而起的高樓。
“人類總是在改變著自己生存的環境,希望環境更加舒適,更加適合居住。這一點沒有錯!”老人看著那些高樓說道:“不過人類如此高密度的群居,對環境帶來的改變實在是有些巨大,不知道那些科學家預言的未來究竟是否正確,唉,但願他們錯了,人類可千萬不要毀在了自己的手裏!”
楊笑笑想起了自己那一個千年之夢,想起了夢中高樓越來越高,高出了飛鳥滑翔的軌跡,接進了雲層。他點了點頭。
“高樓大廈本身可能也沒有錯。人類如果會被自己毀滅,那一定是因為那些永無止境的貪婪!隻有貪婪,才會有戰爭,隻有戰爭,才可能徹底毀滅人類!”
“哦?你覺得這個世界,還會有大規模戰爭的可能?”
“當然會有!”楊笑笑非常肯定,因為在夢中,他親眼目睹了硝煙,目睹了烽火。“財富和權力,越來越集中在少數人手裏。隻要他們一次錯誤的抉擇,就可能導致戰爭的爆發。而人,之所以會成為人而不是機器,就是因為人會犯錯誤。您說呢?”
楊笑笑站了起來,準備再跑一圈。
“小夥子,”老人叫住了楊笑笑,他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有時間看看這個,或許會對你的心情有些幫助。”
老人把信封塞在了楊笑笑手裏,轉身離開。
楊笑笑狐疑的看著老人一身白衣的背影,然後低頭看了眼信封。
這一眼,楊笑笑如遭電擊。時間就好像在突然之間輪回,楊笑笑仿佛回到了端瑞祥廣告的時光。李迪婭曾經無數次的把自己的一些關於廣告的看法觀點,用一個信封封好,在信封上寫上她娟秀的字跡,然後交給每一個她覺得需要提示的同事。
楊笑笑曾經收到過一封這樣的信件,那還是他剛剛進入端瑞祥不久。就是從那封信開始,楊笑笑癡迷上了那清新秀麗的筆觸,癡迷上了信封上淡淡而素雅的幽香,癡迷上了那個肅靜的台灣女子。
而現在,他手裏握著的,就是一封這樣的信件。上麵的筆跡,是楊笑笑曾經在無數個獨守黑暗的午夜反複端詳過的,是楊笑笑曾經的渴望與餘生最大的傷痛。
信封上,李迪婭用中英文寫著郵寄地址,寫著“李正宇先生親啟”的字樣。
這是一封李迪婭寫給老人的信。楊笑笑不知道何自己有什麼關係,但他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的打開了信封,他生怕自己的動作過大,會撕壞信封和裏麵薄薄的信紙。他生怕自己的動作不夠溫柔,會打擾那個已經沉睡的美麗心靈。
“親愛的老爸,你又流浪到了什麼地方了呢?”
李迪婭的文字是這麼開頭的,楊笑笑看到這行字,立即抬頭尋找老人的蹤影,可是,李迪婭的父親,那個叫做李正宇的老人,已經徹底消失在了楊笑笑的視線之外。
楊笑笑想了一下,知道老人是故意的回避開了與自己用真實身份相見。是啊,兩個心靈都在因為李迪婭而傷痛著的人,見著了,又能說些什麼呢?執手相看淚眼,還是埋怨上蒼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