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狂望著床頂上的雕花刻文,深深地吐了一口濁氣。
正在給她捂被子的小丫環綠珠瞧著自家主子唉聲歎氣的樣子,擰著眉頭說道:“這柳家真是欺負人,十幾年都不聞不問了,隨隨便便一封信就把人叫回金陵,也忒不把人放在眼裏了。”
柳輕狂揉了揉微微有些痛的頭,低聲道:“你這話在我這兒說說還行,回了柳家可得仔細,金陵是京都,規矩肯定大。我視你為友,他們卻視你為奴,趁我不注意,尋你的錯處那可就不好了。”
綠珠沒吱聲,伸手在她腦袋的太陽穴上,用力地按了好幾下,她指尖點的地方,輕易的舒緩了疼痛。
弱,這身子骨太弱了。這是柳輕狂昏厥前最後一個念頭。
弱,也是有跡可循的。
柳輕狂的生母是一個洗腳婢,爬上主子的床,有了身子。她身份雖然低微,人卻是很有野心。為了給自己肚子裏的孩子一個庶長女的身份,在生產的當天害得鎮南侯的正妻早產,險些與腹中的龍鳳胎一並去了。
不過,就算沒去也沒好到哪去。
正妻以後都不能生育,嫡女成了先天氣血不足的藥罐子,從喝奶開始就在喝藥。
這換誰誰能忍?
正妻一怒之下打死了洗腳婢,連帶著她剛出生的孩子也送到老家青州,美其名曰讓她去去先天帶來的晦氣。
就差直接說,柳輕狂就是個晦氣的東西了。
原本這送回了老家,事情也結束了。可誰想到,柳輕狂是個有出息的,在她六歲的時候便展露醫藥天賦。可惜她那時候不懂得藏拙,遭人妒忌,有人在她的飲食裏下了害人命的藥。後來,她雖然被救活了,隻是她這身子傷了根本,變成了病秧子。
這不,上一回她參加族裏考試,剛從考場裏出來,就直接暈倒了。再醒來,這身子的芯子換成上一世的她了。
重活一次,自然不能虧待了她自己的身子,故而這兩年七百多個日日夜夜的她都如此仔細溫養著,如今才算是好轉了幾分,而那慘白的臉色如今也有了幾分正常姑娘粉嫩的顏色。
不過,她這身子骨還是弱。
當柳輕狂醒來的時候,天已黃昏。
她伸手,拿起擺放在桌子上的信,唇瓣勾起鬼魅的弧度。
這一封信是從金陵寄來的,信上說她已及笄,家裏替她安排了婚姻,讓她回金陵嫁人。
韜光養晦兩年,她等的就是回金陵的這一天!
回到金陵,她定然要用自己這一雙手在那金陵攪弄風雲,她要瓦解那薄情負心郎的布局,她要扒掉嫡妹那偽善的美人皮!她要讓那一對狗男女受盡世人唾棄!
三日後,柳輕狂收拾妥當,便與沉魚上路。
她們走水路,因而一連三日吃喝都在船上,柳輕狂雖然身體嬌弱,但是好在她並不暈船。隻是苦了沉魚丫頭,上了船便暈暈乎乎的。
如今,這船剛靠了岸,沉魚便央求著柳輕狂讓她下船逛一逛。
柳輕狂也不拘著她,由著她去逛一逛。因為有著前世的記憶,柳輕狂知道,今日沉魚會帶來一個貴人。
上一世,她目光短淺,因而得罪了貴人。如今,再來一次,她勢必要讓這位貴人欠下她一個天大的人情。不過,如何讓對方欠下她的人情,她還得仔細算計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