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天倚靠在窗邊,低頭看著窗外的車流。
今天是新年,路上行人並不多,場子裏也沒人來消費,再呆一會兒他就可以走了,可是,他要去哪兒?他能去哪兒?回家嗎?哪裏又是他的家?
他的家人早就沒了,不,也許他們還活著,他從一出生就被扔在孤兒院裏,直到他離開,他從沒見過他們。
家,於他而言不過就是一個字眼兒,隻存在於書上,現實中他從來沒有擁有過。
馮天吸掉最後一口煙,邁步離開辦公室。
“鈴~,……”
“凡少?”
“過來過年。”
“不用了,你們一家人聚吧。”
“別費話,讓你過來就過來,到了再說。”
“好,我這就來。”
馮天放下電話回頭瞅了眼昏暗的走廊,躊躇片刻,還是走了回去,敲了敲其中一間包房門。
“早點回去吧,今天沒有客人。”
馮天站在門外等了片刻,裏麵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透過一條巴掌寬的門縫,一張濃妝豔抹,妝容誇張的小臉露了出來,她緊蹙著眉頭看著馮天,問道:“今天真的不會有人來嗎?我可以在這裏等等的,萬一呆會來人了,這裏也沒人……”
女人說不下去了,馮天隻平靜地看著她,眼神也不銳利,甚至算得上是平和,可她就是知道馮天在生氣。
“回家去吧。”
馮天又說了一句,向後退了一步,讓出門口的位置,顯然是讓她跟他一起走。
女人無奈點頭,退回到黑暗的包房裏,拎出一個手提袋,跟著打開包房門,邁步出了包間。
女人的身上穿著店裏發的暴露的紫色小禮服,雙肩裸露,下擺隻到膝蓋,修長的大長腿外卻套著黑色的長筒漁網襪,腳上穿著廉價的紅色高跟皮鞋,顯得不倫不類的。
馮天皺皺眉,“你不冷嗎?”
女人搖搖頭,又點點頭,小聲道:“習慣了。”
馮天歎口氣,的確是習慣了,她在這裏已經幹了兩年了,每天就像個隱形人人一樣,混在眾多小姐中,到手的小費也有限,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混過來的,兩年來從沒有一個客人點她的台,她更是從不出台。她好像很缺錢,在裏混的都缺錢,可她又潔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隻讓人摸摸抱抱,更進一步的從沒讓人得手過,光是他看到的就有四五次,一有人想親她或是做過份的事,她馬上能找到其他的事轉移客人的注意力,讓人下不了手。
馮天無聲地歎口氣,都是苦命人,都不容易,大過年的就剩她一個人還呆在這裏,她不用回家嗎?
“你不用回家過年嗎?前些日子你們不是有不少人都回鄉了嗎?”
女人搖搖頭,“我沒回去,我……,我沒有家人了,我家就隻有我了。”
馮天內心有些波動,閉了閉眼,又看向女人。
“抱歉,我不知道。”
女人搖搖頭,“沒事的,老板,我、我有事想和你說。”
馮天點點頭,“你說。”
女人似乎很為難,咬了咬牙想張口,在抬頭看向馮天的時候又停下了。
馮天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也沒有為難她,“你什麼時候想好了再找我說吧,現在我送你回去吧,這裏恐怕就剩我們倆個了。”
女人還是什麼都沒說,點點頭,隨著馮天走出了夜店。
女人外麵套著一個長至腳踝的黑色羽絨服,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在裏麵,隻露出一個化了大濃妝的小腦袋。
馮天一手插兜一手拿著遙控器打開車門,走到車邊將門拉開,衝著女人擺擺手,“過來。”
女人躊躇地走到車邊,彎腰向馮天鞠了一躬,小聲道:“謝謝老板。”
馮天點點頭,看著女人坐進去,又將車門關上。
“怎麼走?”
女人抬頭看了眼馮天,指著夜店對麵的一片小區道:“過了這片小區,再過了一個公園,穿過後麵的那個醫院就到了。”
馮天沒說話,將車開上路。
馮天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女人會住在那裏,那裏說是不遠,白天從她說的地方過還行,到了晚上要是你膽子肥也可以走,至於繞行?嗬嗬,開車過去也要半個多小時,因為小區旁邊連著兩個商場和酒店,再過去就是高架橋,要上高架再下高架,然後再轉回來從酒店的另一邊過去。
到了女人家馮天將車停在了巷口,裏麵太窄小,車子進不去。
“你就住這裏?”
馮天透過車窗向巷子裏張望,不過五米就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要走到裏麵適應了黑暗才能走進去。
女人點點頭,“是,我住在巷子最裏麵,謝謝老板送我回來,再見,哦,對了,新年快樂。”
馮天沒有說話,皺著眉看女人下了車,若無其事地往巷子深處走去,在沒有光亮的情況下還避開了兩個小坑,一看就知道長年走這條路的。
女人一直往前走,也沒有拿手機或手電來照亮,馮天有些心煩,想盡快離開這裏,可內心卻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再等等,等她進家門了再走。
不多時一聲開門聲響起,隨後是關門聲,馮天深呼一口氣,掛檔給油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