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力……風……吾等之……今即……”
母:“……事物……承襲……星……”
她順著獨特的節奏,高高低低地唱著。
母:“即使……悠久……何物……相符……”
母:“……的人……啊……寄於羽翼上……勇敢地……用……方法……”
那節奏逐漸加快,最後完全聽不懂是什麼意思了。
她將失去的言語包裝了許多層,在淡淡的光輝下托付給了神奈。
像是在傳授給她這世上的萬事萬物一般。
之後,母親的詠唱結束了。
母:“原諒母親吧。”
母:“因為這是妾身們的義務……”
神奈什麼都沒說。
她那在月光中眨著的眼睛,看起來一副彷佛束手無策的樣子。
母:“來,神奈。”
母:“這次……該汝了。”
母:“汝是度過了什麼樣的旅途呢?”
她那安穩的,澄清的笑容。
彷佛刺入心髒的箭頭沒有什麼關係似地。
神奈:“餘……可以說嗎?”
看著神奈畏畏縮縮的樣子,她笑著點點頭。
我看得出來。
現在的母親,就像風中殘燭。
是為了孩子而使勁燃燒著自己的全部……
神奈開始說了。
剛開始還有點結結巴巴的,後來逐漸越說越順。
在社殿的生活。
出發的晚上。
在夏天的山野旅行。
換衣服的騷動。
以及,在市場的騷動……
母親的話語已經不多了。
光是偶而短短地應和一下,有時笑笑就已經是很盡力了。
神奈:“……餘從未見過那樣粗糙的鳥兒呢。”
神奈:“餘本來還想拔一根羽毛來讓母親大人瞧瞧的……”
母:“不可以……欺負雞喔。”
神奈:“既然母親大人這樣說,餘絕對不會再這樣做了。”
她被溫柔的聲音訓斥後,乖乖地點點頭。
神奈:“還有啊,裏葉她找到了核桃喔。”
她拚命地找話題,像是想塞進母親耳朵般地說著。
神奈:“不隻是核桃喔,隻要是餘說想要的東西,她都一定會找到的。”
神奈:“餘從未見過有像裏葉這樣盡心盡力的人呢。”
神奈:“雖然偶而也會發怒,但那都是因為她擔心餘。”
神奈:“多虧有裏葉在,使餘在社殿時也不會很寂寞。”
母親:“那真是、咳……太好了。”
她勉強地抑製住咳血。
神奈:“……母親大人,您不舒服嗎?”
母:“不會,繼續說吧。”
神奈:“是嗎?剛剛說到核桃了嘛。”
神奈:“餘正困擾著剝不開殼,結果柳也就用刀劈開了喔。”
母:“……哎呀,用刀?”
神奈:“而且啊,還是把核桃丟到空中從中間一刀兩斷的喔。”
她誇張地舞動身體比劃著說。
被看到了啊?
那個黃昏昏暗的林中。
閃閃發光的神奈的響無鈴……
神奈:“雖然是這樣的高手,但柳也絕對不會殺人的。”
神奈:“像柳也這樣,才是真正的臣子。”
神奈:“才是真正的忠臣呢……”
神奈繼續擠出聲音說下去。
裏葉動也不動地盯著這幅母子對話的景象。
沒錯。
我們的旅行。
都是為了今天的此刻。
隻是。
在旅行的終點所得到的,是個未免太過短暫的時間。
裏葉:“……神奈大人,可以插一下話嗎?”
神奈:“嗯。什麼事?”
裏葉:“您不是有東西想披露給您的母親大人看嗎?”
神奈:“不要說啦!那是餘特別想留著最後說的。”
裏葉:“但是母親大人似乎有點疲勞的樣子,或許現在就披露會比較妥當……”
她的聲音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地平靜。
母親看出裏葉的意思,也笑著說。
母:“妾身也想現在瞧瞧呢。”
神奈:“嗯。既然母親大人這樣說的話……”
神奈邊說著,邊從衣服的懷中取出某物。
神奈:“母親大人有見過這種東西嗎?”
母:“是用來‘拋石頭’用的砂包……吧。”
神奈:“什麼,母親大人您也知道啊。”
母:“妾身、沒有玩得很漂亮……”
神奈:“是嗎?!那更好。”
神奈:“因為餘已經決定了。”
神奈:“在見到母親大人之後,一定要表演給您看的。”
神奈說完後,邊將手放到母親身後,讓她可以靠著石垣。
之後背對著森林,坐在讓母親可以方便看到的位置。
微微傾斜的月光,明亮地照著神奈。
第一個砂包開始飛舞在空中。
一個。
兩個。
但第三個卻從神奈手中滑下,掉到地上。
神奈:“餘是真的辦得到的!”
她撿起砂包,再一次擺好架式。
我回想了起來。
想起神奈第一次接觸到砂包的那天。
神奈:“母親大人,下一次一定會很順利的。”
神奈:“耶……!”
“……餘也辦得到嗎?”
“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
“隻要稍微學一下,您一定也可以相當精湛地舞弄砂包的。”
“那麼,就現在開始教餘吧。”
砂包又從手中滑落。
神奈:“這次一定要!”
她馬上撿起來,又拋回空中……
“自己一個人很無聊的。”
“那裏不是有一堆玩具嗎?”
“膩了。”
“妳似乎隻有砂包玩不膩哪……”
神奈:“啊……”
兩個砂包在空中相撞,掉到神奈頭上。
母親則笑笑地看著。
似乎為光所刺眼般地瞇著眼看著心愛的孩子。
神奈:“這一次,這一次一定會順利的。”
神奈:“耶……!”
“……餘還想變得更厲害。”
“隻要妳每天練習的話,一定會變成高手的。”
“……汝還會見識餘表演丟砂包嗎?”
“啊啊,要是妳覺得我夠格的話,隨時歡迎。”
神奈:“啊……”
再怎麼試,砂包都飛得不是很順利。
神奈:“為什麼用不好!”
神奈:“都已經是在母親大人的麵前了,為什麼就是玩不好!”
她靠近撿起來的砂包,拚命想讓它們聽話。
神奈:“餘練了好久。”
神奈:“為了今天,餘一直在鍛煉著。”
神奈:“為什麼……就是動不好!”
但她依然咬緊牙根地繼續拋砂包。
神奈:“耶……!”
連姿勢和呼吸都不去調整了。
她彷佛像是被附身一樣,隻是重複著同樣的失敗動作。
神奈應該也已經感覺到了。
能和母親在一起的時間隻剩一點點了。
裏葉不斷地顫抖著。
她在拚命壓抑住想衝上去幫忙的自己。
我們什麼都不能做。
必須讓神奈自己一個人辦到才行。
神奈不靈巧地拋起砂包。
那樣顫抖的雙手,不可能舞弄得好的。
那樣濕潤的雙眼,是不可能看見手的位置的。
所以我隻能像砂包祈禱。
拜托。
算我求你。
隻要一次就好。
為了神奈而飛舞吧。
到了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的挑戰時。
母親的雙唇動了。
母:“玩得真好呢……”
母親:“汝真的……很……努力了呢……”
伴隨逐漸虛弱的話語,她的眼皮無力地掉了下來……
神奈:“母親……大人?”
聽到了女兒的呼喚,她再一次睜開了雙眼。
母:“繼續吧。”
她調整一下痛苦的喘息,一副真的真的很幸福的樣子低語著。
母:“妾身會一直看著的……”
神奈:“知道了。”
她安心似地點了點頭,又繼續拋砂包。
母親彷佛作夢般地繼續看著神奈的身影。
或許已經連痛楚都感覺不到了吧。
她稍微動了動指尖把我和裏葉叫過去。
母:“裏葉殿下。”
母:“不要……認為……妾身這個母親……很無情。”
裏葉:“是……”
裏葉專注地低下了頭。
母:“柳也殿下。”
母:“不用……忌吊妾身了。”
母:“絕對不要碰觸妾身的身體,就這樣棄置在這裏就好……”
我根本無言以對。
像這樣的人根本不應該在這種地方化作腐朽。
持有羽翼,相當高貴的一族末裔。
我見證著她的最後一刻。
母:“妾身已經沒有什麼……遺憾的了。”
在月光的照映下,看得出來她的臉色逐漸泛白。
母:“隻是……很想和她互相溝通。”
母:“能和這孩子……一起飛舞……”
母:“在夏日的天空……”
母:“妾身打從、心……底……”
她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