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美線 01(1 / 3)

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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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銀白的世界…

………

雪…

沒錯,那是雪。

直至如今,雪依然在不停地下著,用那片白色將我的身體覆蓋。

啊…

我到底在這裏做什麼啊…

究竟是從何時開始,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這裏啊…

………

被雪埋沒了的…我的手。

正緊緊地握著什麼。

我將它從雪中拉出。

雪白的手。

那是女孩子的手。

啊,對了…

我並不是孤獨的。

除去她臉上的積雪。

眼前出現的,是一副安詳的麵容。

是啊…

我和這個女孩子…一直都在一起。

在這個世界中。

在這個,

沒有任何人存在的,悲傷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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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討厭這座小鎮。

因為這裏滿是想要忘卻的回憶。

每天去學校,聽聽課,與朋友們閑聊,然後回到根本不想回的家裏。

沒有任何新鮮的事物。

【朋也】(這樣下去,會有什麼改變嗎…)

【朋也】(我的生活,今後會有什麼改變嗎…)

這是一座自然景色較多的小鎮。

上學時需要繞山而行。

如果能把這些山都劈開,上學不知會輕鬆多少啊。

走直線距離的話,至少會節省20分鍾。

【朋也】(每天,20分鍾…)

【朋也】(那樣的話,一年下來,我可以節省多少時間啊…)

一邊計算著,一邊趕路。

【朋也】(啊…算不清了…)

周圍看不到同校的學生。

通往學校的是一條大路,本來應該有很多學生而顯得相當熱鬧才對。

而且今天也不是什麼假日。

也就是說…現在不是學生趕往學校的時間。

可是,就算看到這幅閑散的光景,我也一點都不著急,繼續閑庭信步。

………

距離校門還有200米。

我停下了腳步。

【朋也】「唉…」

歎著氣抬頭仰望。

校門就在視線前方。

到底是誰把校門建在了那種地方。

長長的坡道,噩夢般地向上延伸。

【聲音】「唉…」

那是另一個人的歎息聲。相比我的而言,顯得微弱而短促。

我看了看旁邊。

那裏有個女生,和我一樣呆呆地站著。

看校徽的顏色,可以知道她也是三年級。

不過,是一張陌生的麵孔。

披肩的短發,隨著微風輕輕飄舞。

【女孩】「………」

看她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我已經是遲到慣犯了,所以對此毫不在乎。但她也許是個比較認真的人…

這種時間一個人走進教室應該會感到很難堪吧。

【女孩】「嗯…嗯…」

仿佛在自言自語一般,閉上眼睛頻頻點頭。

【女孩】「………」

之後少女睜開了眼睛。

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高處的校門。

【女孩】「你喜歡這所學校嗎」

【朋也】「哎…?」

不對,她應該不是在問我。

而是在問著想象中的某個人。

不知道他(或是她)會怎樣回答呢。

【女孩】「我非常非常地喜歡這裏」

【女孩】「但是,所有這一切…都在改變著」

【女孩】「不管是多麼愉快的事,還是多麼開心的事,所有這一切」

【女孩】「所有這一切,都在不斷地改變著」

她有些笨拙地這樣說著。

【女孩】「即使這樣,你還會永遠喜歡這裏嗎」

………

【女孩】「我…」

【朋也】「隻要能找到不就行了嗎」

【女孩】「咦…?」

少女有些吃驚地看著我。

看來,她好像根本沒料到會有人來。

【朋也】「隻要能找到下一件愉快的事、開心的事不就行了嗎」

【朋也】「你的愉快的事、開心的事難道隻有一件嗎?恐怕不是吧」

【女孩】「………」

是啊。

無知而又純潔的歲月。

是任何人都曾擁有的。

【朋也】「喂,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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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4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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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師】「春原」

老師點到了一個學生的名字。

【教師】「果然還沒來啊」

看了看旁邊,那裏是春原的座位。

這家夥的遲到率比我還高。

我倆經常被並稱為班裏的兩大不良學生。

可能也就是這個原因,使我們很合得來。

而且,他是我在班裏唯一能夠對其袒露心聲的人。

開始上課了。

我看著窗外的風景來打發時間。

老師的聲音從我左耳流進,右耳流出。

上完了一天的課,到了放學時間。

春原那家夥直到最後也沒來。

結果,今天與我說過話的人,隻有早上碰到的那個女生而已。

一如既往,又是毫無起色的一天。

我沒有加入任何社團。此時隻有抓起空空如也的書包,穿過正在扯著閑話的學生們,走出了教室。

這個時間即使回到家裏,也不會有人在。

我沒有母親。

據說是在我小時候因交通事故而去世的。現在我連她的長相也不記得了。

可能是因為受到失去母親的刺激…父親從此墮落了。

開始過著靠不停的酗酒與賭博來消磨時間的生活。

我的少年時代,就是被埋沒在與那種父親的不斷爭吵之中。

但是,發生了某件事情之後,就連這種關係也無法維持下去了。

父親對我施以暴力,我因此受傷。

那天以後,父親就不再表露出自己的感情。

甚至,不再像以前那樣直呼我的名字,而是加上了尊稱『君』,用『朋也君』來稱呼我。感覺上他的言行也變得越來越客套多禮。

這也正是,我們變得形同陌路的過程。

就像把自己逐漸封閉在蠶繭中一樣。

就像切斷了現在和過去的紐帶一樣。

幹脆對我撒手不管的話,還會感到好受得多。

幹脆傷害我的話,也會感到欣慰得多。

但是父親一看到我從學校回來,就好像迎來了老朋友一樣…高高興興地與我聊起家常。

這時我的心會變得很痛,無法再多呆一會兒…

於是我就跑出了家門。

所以我盡量不與父親碰頭,一直持續著不到深夜就不回家的生活。

因為天快亮才入睡,醒來時往往也就接近中午了。

進入高中後,我幾乎每天都會遲到。

這種生活已經持續了將近三年。

今天也同往常一樣──隻是換掉了校服,在父親回來之前走出了家門。

這已經成為我的日常生活了。

在夜幕籠罩下的小鎮裏不斷徘徊。

而最後的目的地每次都一樣。

順道在便當店買了當天的晚飯後…

拿著便當,來到位於學校山坡下的學生宿舍。

由於我們學校特別重視社團活動,所以有很多來自外地的學生。

這些學生離開父母,在這裏度過他們的三年時光。

與我這種對學生生活毫無夢想的人相比,他們屬於完全不同的人種。

雖然我跟這些人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但是那個家夥…春原就住在這裏。

春原本來屬於足球隊,而且還是所謂的體育特招生。

但因為一年級時和外校學生打架,鬧出了大亂子而遭到停學處分,主力隊員身份也就此喪失。

新人賽結束後,隊裏已經沒有他的位置了。

於是他隻有退隊。

之後他因為沒錢搬去別處,隻好繼續留在這座集中了體育社團學生的宿舍裏。

【聲音】「你到底還要我說幾次啊!」

【春原】「但是你看這隻是超小的聲音嘛」

找到春原了。

他正站在別的房間前,和一個身軀龐大的男生說著話。

【男生】「就算是超小的聲音,隔著這麼薄的牆壁我也能聽見啊!」

【男生】「你給我用耳機聽」

【春原】「我沒有那麼高級的玩意兒啦,哈哈…」

【男生】「那就別聽了」

【春原】「啊,可是,不聽那個的話,我會沒有幹勁啊」

【春原】「而且,那可是充滿活力的音樂哦」

【男生】「………」

【春原】「下次,你好好聽聽歌詞看,好有活力的啦」

【男生】「什麼活力不活力的…」

【男生】「我正好在生氣,相當不爽哪!」

【男生】「要是再讓我聽到,小心把你打出去!」

砰!

【春原】「嘿!」

【春原】「………」

春原垂頭喪氣地站在關閉的門前。

【春原】「媽的…橄欖球隊的混蛋…」

小聲嘟囔道。

【朋也】「那麼小的聲音,他們聽不到吧」

【朋也】「

媽的!橄欖球隊的混蛋───!

我站在他的背後,大聲替他複述了一遍。

【春原】「嘿──!」

春原抱住我的頭,把我拖進了他的房間。

走廊裏回響著『剛才是誰!』的怒吼聲。

【春原】「呼…呼…」

【春原】「你想害死我嗎!」

【朋也】「那不是你自己說的話嗎」

【春原】「我說,岡崎…」

【春原】「別添亂了,最近我和那幫人啊,關係已經非常差了…」

【朋也】「乘此機會勇敢地和他們一拍兩散吧」

【春原】「我還要再在這兒呆一年哪!」

【朋也】「你啊,那就這樣畏首畏尾地活下去吧」

【春原】「我說…」

【春原】「如果是一對一,就算對手是橄欖球隊的,我也不會怯陣」

【春原】「可是,這周圍全都是橄欖球隊的房間…」

【春原】「你試著在這種地方惹事看看…太吃虧了…」

【春原】「不過,哼,等到快畢業的時候,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也不錯哦」

【春原】「到時候,岡崎,我的背後就全靠你了」

【朋也】「Lucky!正好把你打爛!」

【春原】「不是打我!打他們啊!」

【朋也】「因為我和橄欖球隊的是同夥啊?」

【春原】「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啊!」

【朋也】「不,隻有揍你的時候才是」

【春原】「啊!?為什麼啊!?」

【春原】「我們共同度過的這兩年時間到底算什麼啊!啊!?」

咚!

牆壁晃了一下。

緊接著傳來了『安靜一點!』的怒吼聲。

【春原】「嘿~」

【朋也】「替你回敬一腳好了」

【春原】「給我住手!」

【朋也】「你還真是畏首畏尾啊」

【春原】「我說你…你也試著站在我的立場上想想嘛…」

他哭出來了…

【春原】「求你了,在這裏的時候就老實一點吧」

【朋也】「哦,嗯…」

我被他那魄力十足的慘樣給鎮住了。

嗚嚕嗚嚕…

我在被爐與牆壁間的狹小空間裏坐下,開始吃便當。

【朋也】「勞駕,上茶」

【春原】「沒有!」

【朋也】「所以我才說要勞駕嘛」

【春原】「你就算鞠躬也沒用,沒有就是沒有」

【春原】「呐,你是不是把這裏當成食堂什麼的了?」

【朋也】「我明白,這是你的房間對吧」

【春原】「嗯」

【朋也】「還有,你是我的貼身傭人」

【春原】「看來你是一點也沒明白啊」

【朋也】「幫幫忙吧。我忘記買茶了」

【春原】「你就一點也沒考慮過自己去買嗎…」

【朋也】「那還不是因為你被我救了一命,拚命想為我做事,我才盛情難卻的嗎?」

【春原】「才沒有那種隱藏設定呢」

【朋也】「我救了你之後,你不是這樣說過嗎」

【朋也】「『叫做春原的男人,已經在那時死去了…』」

【朋也】「『現在活在這裏的,隻是一個侍奉在您左右,端茶送水的人』…對吧」

【朋也】「好了,上茶」

【春原】「別編那種天大的瞎話了」

【朋也】「那就把它當作最後的茶好了」

【春原】「什麼最初最後的!」

【朋也】「啊,太感動了。聽聽這個,你一定會想要為我泡茶的」

【朋也】「你負了致命的重傷,已經沒有活命的希望了」

【朋也】「麵對著那樣的你,口渴的我命令你為我泡茶」

【朋也】「於是,你竭盡最後一絲力氣,爬著過去為我泡來了茶」

【朋也】「然後說道…」

【朋也】「『岡崎大人…請您喝茶吧…』」

【朋也】「『這是…我為您泡的…最後…一杯茶了…』」

【朋也】「你就這樣帶著一絲微笑死去了」

【春原】「聽起來我好像死得心滿意足啊!」

【朋也】「不是說過嗎,那是你的心願」

【朋也】「然後,我一邊哭著,一邊喝著那最後的茶」

【朋也】「呐,很感人吧」

【朋也】「好了,上茶」

【春原】「我說過這裏沒茶給你喝」

之後的時間,我是靠看雜誌度過的。

因為沒有電視,要麼聊天,要麼看雜誌,沒有什麼其他消磨時間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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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原】「呼啊…」

【春原】「喂,該睡覺了吧?」

已經到了必須變更日曆的時候──簡單地說就是午夜了。

【朋也】「啊…是啊」

我從未在春原的房間住宿過。

和這家夥一起迎來朝陽,是想一想都會頭疼的情景。

【春原】「那麼,我淋浴去了」

【朋也】「嗯」

春原從坐落在房間一角,由衣服堆成的小山裏抽出內衣後,向屋外走去。

【朋也】「………」

淋浴歸來的春原…我可不想迎接這幅美景。

還是趁現在回去好了。

我合上雜誌,站起身來。

突然我發現對麵有一台錄音機。

裏邊還插著一盤磁帶。

試著播放一下。

傳出來的,是一首很久以前流行過的嘻哈舞樂。

【朋也】(好土…)

【朋也】(現在誰還聽這個啊…)

好吧,就讓我把它錄成特獻給你的原創說唱吧。

主題是『獻給我的摯友春原的說唱』。

我已經可以想象出春原感動流涕的樣子了。

【朋也】(開始吧…)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按下了錄音鍵。

【朋也】「…YOYO我是岡崎!你是…」

我按照節奏編織著語言。

【朋也】「你是…」

可是…我想不出接下來該唱些什麼好。

【朋也】「蒙古手刀!」

【朋也】「不對,應該是蒙古手刀給你」

【朋也】「哦,怎麼說都是莫名其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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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也】(…不玩了。太傻…)

我很快就覺得沒勁了。

為什麼我要對那家夥做這種事情。

何況,我們的關係根本就稱不上是『摯友』。

【朋也】(趁早回去好了…)

趕在春原回來之前,我離開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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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5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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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站在那裏。

【朋也】「你怎麼又傻站在這兒啊…」

【朋也】「幹嗎不自己上去啊?」

【女孩】「呃…」

【女孩】「那是…」

【女孩】「那個,該怎麼說才好…」

【朋也】「啊,不想說的話就不用說了…」

【朋也】「我們又不是很熟」

【女孩】「啊,嗯…」

【朋也】「不過,我說你也應該認真去上課才對啊」

【女孩】「你遲到了」

她指著我說道。

【朋也】「我已經無所謂了…」

【朋也】「我是…」

我移開了視線。

我到底憑什麼在這裏裝得一本正經來教訓別人啊。

沒錯,正如她所說的一樣。

我們都是不良學生。

【朋也】「隨你的便吧」

我拋下她,開始一個人攀登坡道。

隻是…

因為她看起來似乎不像是個不良學生,所以我才會向她搭話的。

隻是如此而已。

【女孩】「啊,請等一下」

聲音…

是剛才那個女孩。

【女孩】「那個…請問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嗎」

轉頭一看,她正拘謹地站在我的背後。

【朋也】「為什麼?」

【女孩】「因為…」

【女孩】「一個人去的話,心裏很不安」

【女孩】「………」

這家夥居然要依靠一個素不相識的男生。

我想她應該也有一兩個朋友吧,為什麼非要找上我…

我眯起眼睛,逆著陽光仰望坡道。

反正馬上就要到了。

【朋也】「隨便你吧」

說完,再次邁開了步子。

【女孩】「請等一下」

【朋也】「又怎麼了」

她一邊注視著我,一邊…

【女孩】「豆沙麵包…」

那樣說道。

【朋也】「………」

這個…我該怎麼回答才好。

【朋也】「椰蓉麵包」

【女孩】「你在說什麼?我不太明白…」

【朋也】「那正是我想說的話」

【朋也】「什麼啊。隻是喜歡吃豆沙麵包而已嗎」

【女孩】「不,也不是那樣」

【女孩】「但是也並不討厭」

【女孩】「如果一定要說的話,還是挺喜歡的」

真是個拐彎抹角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