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
一年中最令人期待的日子終於到來。
聖誕節，以及，渚的生日。
今年隻有我們兩人一起度過。
在百貨大樓買了塊手表。
渚顯得非常高興，一邊握著我的手來回甩動，一邊向前走著。
就好像剛交往沒多久的高中生情侶一樣。
從寧靜街道上的一家玩具店前經過時。
看到了那個。
在沾滿灰塵的櫥窗裏敦實地坐著。
──團子大家族的玩偶。
顏色和去年買的那個不一樣。
【渚】「那個，朋也君」
【渚】「家裏的團子一直都是孤單一人，好寂寞……我想要讓他們在一起」
渚說這話的時候，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
然後，房間角落裏的兩隻團子緊緊地靠在了一起。
渚可能將買了手表這件事完全忘記了吧。
一直滿臉微笑地看著兩隻依偎在一起的團子。
我隻能在一旁發呆。
但是，我所了解的渚就該是這樣吧。
新年是在渚的娘家度過的。
大叔正就著剩餘的年菜喝酒。
早苗阿姨坐在一旁整理著賀年卡。
渚和我則並肩靠在一起看著電視。
【秋生】「話說回來，渚」
【渚】「嗯？」
【秋生】「你今年滿二十歲了吧？」
【渚】「是的，二十歲了」
是麼……渚已經二十歲了啊，已經是個成年人了。
我還隻是十九歲而已。
這麼想著，突然有了種不協調的感覺。
渚已經是二十歲那一代了，而我卻還在十歲這一代。
看著正在跟大叔說話的渚的側臉。
真是有點悲哀啊。
你已經是我人生的前輩了麼？
已經是成年的女性了麼？
年齡上的不相稱感不禁讓我想發出這樣的疑問……
但隨即又覺得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太滑稽，便一笑了之。
【秋生】「好，那現在就來履行我們的約定吧」
【渚】「嗯？」
對話仍在繼續著。
【秋生】「你以前和我約定過吧？」
【秋生】「到了二十歲就陪我一起喝酒」
【渚】「哎？我沒有做過那樣的約定啊」
【秋生】「做過哦」
【秋生】「那天你起床上廁所的時候，對夜夜喝酒的我憐憫地說……」
【秋生】「『要喝的話，我陪你一起喝』……」
【渚】「什麼時候的事情？」
【秋生】「啊，那是……你小學時候的事了」
【渚】「我根本不記得有那種事情」
【渚】「肯定是我那時睡呆了」
沒準根本就是大叔自己捏造的。
【秋生】「什麼啊……那都是騙我的嗎……」
【秋生】「可惡……枉我自那天開始就一直都在期待著……」
【渚】「哎？真的嗎……」
【秋生】「啊？」
【渚】「一直都在期待著麼？」
【秋生】「啊，年年都在數著手指期待……」
我就知道……如果動之以情的話，渚是肯定不會拒絕的。
但是，喝了酒的渚……
【朋也】（好想看看……）
決定旁觀了。
【秋生】「早苗也是滴酒不沾……」
【早苗】「是的，我不擅長喝酒，隻要沾一點點就會覺得很難受」
【秋生】「啊……都不知道已經一個人喝了多少年的悶酒了……」
【早苗】「要是我能陪你喝就好了」
【渚】「………」
【渚】「……知道了，我喝好了」
做出了決定。
【渚】「但是我真的喝得下去麼……」
【秋生】「沒問題，你可是我的女兒」
【早苗】「是啊」
她也是你的女兒啊！
【渚】「那我就喝了」
把酒倒入杯子裏。
【秋生】「哦～一口氣喝完吧」
【渚】「第一次喝酒，不可能一口氣喝完的」
【渚】「還是先嚐嚐吧」
但是第一次就喝日本酒，確實有點……
渚把杯子端到鼻子前。
【渚】「………」
哦～要來了。
【早苗】「渚，用不著勉強自己哦」
【渚】「不，為了爸爸，我至少要喝掉這一杯」
【秋生】「渚……這一瞬間我覺得生下你真是太好了」
為了這麼點事情就感動嗎？
而且渚是早苗阿姨生下來的吧……
【秋生】「沒關係，氣味不會很濃烈的，一口氣喝下去吧」
【渚】「嗯……」
這樣做沒關係嗎？
不會醉倒吧。
我有點擔心……
不過隻是一小杯而已，最多也就是感覺有些難受吧……
【渚】「我喝了」
【秋生】「哦～」
咕咚。
渚沒有再多想，將杯子一傾。
咕嚕。
喉嚨響著。
【渚】「啊……喝下去了……」
【秋生】「喲……」
【秋生】「喝的很豪爽嘛，渚……」
【渚】「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秋生】「啊，心情真好」
【秋生】「那就再來一杯吧」
大叔再次把杯子倒滿。
【渚】「啊……好的」
【渚】「那我就……」
【朋也】「渚，已經夠了，不要再喝了」
【渚】「哎？」
渚被我突如其來的發言嚇了一跳，向這邊看過來。
【朋也】「再這樣喝下去的話，酒勁會一下子衝上來的」
【渚】「來？什麼會來？」
【朋也】「會有呼吸不順暢的難受感覺」
【朋也】「別小看日本酒」
【秋生】「為什麼你會知道啊……」
【渚】「是這樣啊」
【渚】「那我就先等一會兒吧」
【渚】「如果感覺不難受的話，我就再喝一杯」
【渚】「爸爸，這樣可以嗎？」
【秋生】「啊，可以……」
【秋生】「切……」
向我投來了「誰讓你多管閑事」的眼神。
【早苗】「朋也君，真是溫柔啊」
在心裏感謝早苗阿姨的支持。
【渚】「………」
渚的臉漸漸開始變紅。
【渚】「像火燒一樣呢……」
兩手按著臉說。
【朋也】「沒事吧？」
【渚】「嗯，沒有感覺到不舒服」
【渚】「隻是有點精神恍惚」
【朋也】「不能再喝了」
【渚】「感覺朋也君離得好遠」
【渚】「再靠近一點好嗎？」
【朋也】「已經靠得很近了啊」
【渚】「明明還很遠呢」
渚直起腰，然後緊緊地靠著我的手臂坐定。
【渚】「這樣就近了，嘻嘻」
【朋也】「你醉了……」
【渚】「才沒有醉」
【朋也】「醉了的人都這麼說……」
【渚】「………」
渚坐在旁邊，一直盯著我看。
早苗阿姨和大叔則仍然坐在那邊……
【秋生】「你這家夥，要感謝我啊……」
【早苗】「朋也君，真是讓人開心的突發事件呢」
【朋也】「說讓人開心有點……」
早苗阿姨的視線讓我覺得更加難為情了。
【朋也】「渚，早苗阿姨在看著呢……」
【渚】「媽媽看見了又怎樣？」
【渚】「朋也君，很在意媽媽嗎？」
……嫉妒？！
【早苗】「請不用在意我」
【朋也】「沒、沒有……」
【朋也】「喂，渚」
【朋也】「你已經是成年人了，不要喝了點酒就迷糊啊」
再次試著喚醒她。
【渚】「是的，我已經二十歲了」
【渚】「朋也君，幾歲了？」
【渚】「嗯，我知道的，十九歲」
單口相聲嗎……
【渚】「隻有十九歲的你，還是可愛的小孩子哦」
【渚】「所以你就必須聽已經是大人的我的話」
要不要去大街上問問我倆到底誰看起來更像小孩啊……
【渚】「朋也君，請暫時別動」
【朋也】「你想幹什麼……」
【渚】「朋也君，別人怎麼對你才會讓你覺得討厭呢？」
【朋也】「那要看什麼情況了……」
【秋生】「咬他吧」
【渚】「我才不要做那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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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渚】「因為朋也君是我非常重要的人……」
【秋生】「切」
【渚】「我隻會這樣做」
渚握著我的手，把頭輕輕靠在我的肩膀上。
【渚】「這樣做可以嗎？」
【朋也】「啊，嗯……當然可以」
【渚】「真是太好了，嘻嘻～」
身體緊靠著，都感覺有些熱了。
渚把臉靠在我的肩膀上蹭來蹭去好一會，終於……
【渚】「呼……」
就這樣睡著了。
【朋也】「呼……」
放心地歎了口氣。
在雙親麵前做這種調情似的動作，我緊張得都出了一身冷汗──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事啊。
我也覺得累了……
【早苗】「這就是青春啊」
……好難為情。
【早苗】「但是我真的好開心」
【早苗】「能看到渚這麼幸福的樣子」
【早苗】「秋生，渚真的很幸福呢」
【秋生】「嗯？啊，是啊……」
【秋生】「這個家夥要是敢讓渚不幸的話，我馬上就把他打飛到摩洛哥去」
……為什麼是摩洛哥啊？！
【早苗】「不用擔心，渚隻要和朋也在一起就會覺得幸福了」
【早苗】「所以絕對不會不幸的」
【秋生】「是嗎……」
【早苗】「朋也怎麼想？」
【朋也】「哎？」
【早苗】「朋也你，和渚在一起，覺得幸福嗎？」
【朋也】「這個……當然啊」
【朋也】「而且還是我先喜歡上渚，並開始和她交往的……」
【朋也】「如果……能和渚永遠在一起……我就再無奢望了」
【早苗】「是嗎……」
【早苗】「果然，渚是幸福的呢」
【朋也】「………」
多麼祥和的日子啊。
身邊有心愛的人在安睡。
還有人在給予著我們溫暖與守護。
真的……要更加努力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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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將要結束時，渚的身體狀況又開始惡化。
是因為在假期期間太勉強了嗎？
但是渚卻對我說，這是經常有的事情。
明明說是常有的事，卻比以前所持續的時間更長。
我遵守了和大叔之間的約定，請來了早苗阿姨。
也就是在我出去工作的時間裏，由早苗阿姨來照看渚的約定。
【朋也】「真的是麻煩您了……」
【早苗】「沒有，早上要做的麵包都已經做好了，已經不用擔心店裏了」
【早苗】「秋生在處理店裏的事情呢」
……就是因為這樣才讓人擔心啊。
不過，這就是那個大叔所許下的約定。
一定會幫早苗阿姨把活幹完的。
為了渚著想，這裏還是不要太過於深究了。
【朋也】「……還是不回家去麼？」
這天晚上，我提出了這個問題。
【渚】「嗯，就算是生病了，這裏也還是我的家，我想在這裏休息」
【渚】「雖然我老是在添麻煩……」
【朋也】「別在意那些……」
【渚】「等我好起來之後就能幫忙了」
【朋也】「不用太勉強」
現在，我盡力去完成各種家務。
不能再給早苗阿姨添麻煩了。
工作上的事情還算順利，所以也不覺得會有什麼負擔。
和之前一樣，渚仍然持續著低燒。
一直到２月，渚也沒能重回學校上課。
這一天，回到家的時候，發現早苗阿姨正做著晚飯等著我的歸來。
【早苗】「歡迎回來」
【朋也】「啊，這太麻煩您了！」
【朋也】「讓我來做吧」
【早苗】「沒關係的」
【早苗】「馬上就做好了，先吃晚飯可以嗎？」
【朋也】「啊，沒問題，那就先吃晚飯吧」
【早苗】「先去洗澡也可以的，要去嗎？」
【朋也】「不用……我肚子都在咕咕叫了」
【早苗】「這樣啊，那我做快一些，這段時間你就去看看渚吧」
【朋也】「嗯」
進入房間，渚像平時那樣躺在床上。
我也像往常那樣把手放在她的額頭上，測了下體溫。
【朋也】「還算正常」
【朋也】「精神還好麼？」
【渚】「嗯，很好」
【朋也】「早苗阿姨做好晚飯了，現在吃得下麼？」
【渚】「如果是平常那樣，應該能吃得下」
【朋也】「也就是說，身體狀況跟平常一樣麼……」
跟平常一樣……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不知道。
或者說，這隻是一句安慰的話麼……
渚從被窩裏輕輕伸出手來，握緊我的手。
【渚】「結果……最後還是給朋也君和媽媽添麻煩了」
【渚】「什麼忙都幫不上，非常慚愧……」
【朋也】「但是，你也一直都在努力著啊」
【朋也】「既然已經努力過了，現在你就稍微休息一下吧」
【朋也】「不要總想著自己是別人負擔之類的」
【渚】「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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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苗】「今天和渚的班主任談過了」
早苗阿姨一邊喝茶一邊說道。
【早苗】「就算第三學期一直這樣休息下去，也是可以順利畢業的」
【朋也】「啊，這是真的嗎？」
【早苗】「嗯，因為平日的出勤狀況良好，也沒有出過什麼問題」
【朋也】「太好了，渚！」
【渚】「嗯，是的……太好了」
【渚】「非常感謝」
渚對我和早苗阿姨表示由衷的感謝。
【朋也】「這並不是我們的功勞，而是你自己這一年來的努力」
【早苗】「渚，你好好地努力過了呢」
【渚】「嗯……」
【渚】「但是，這還遠沒有結束」
【渚】「我希望可以盡可能地去上剩餘的課程」
【渚】「如果就這樣放棄的話，會覺得很失落的……」
【朋也】「嗯……這種心情我明白」
算起來，渚作為學生的日子，已經不足一個月了。
再過一個月，就是畢業典禮了。
【早苗】「說起來，秋生還在一個人餓著肚子等我回去呢，那我就先走了」
【朋也】「嗯，麻煩您了」
【早苗】「之後的打掃工作，可以拜托朋也麼？」
【朋也】「嗯，沒問題」
把早苗阿姨送到公寓的門口。
【早苗】「這樣的話，到春季的時候，就能注冊戶籍了」
【朋也】「嗯……總算能落實了」
【朋也】「這一定能成為我工作的動力，我會更加努力的」
【早苗】「朋也你是打心底裏覺得那孩子對自己來說是必需的吧？」
【朋也】「當然」
【朋也】「要是沒有她，我無法想象我的人生會是什麼樣子」
【早苗】「渚這孩子一直都是體弱多病，希望你能永遠照顧著她，拜托你了」
【朋也】「不，我才應該拜托你們，請不要嫌棄我這個一無是處的人……」
【朋也】「啊？以前好像已經說過這件事了……」
【早苗】「確實說過呢」
早苗阿姨笑著說道。
【早苗】「那孩子能和朋也相遇真的是太好了」
【朋也】「我才是，一個如此可愛又體貼的女孩，沒有選擇其他更優秀的人，而是選擇了一無是處的我……」
【朋也】「能讓她幸福的人，其實還有很多吧？」
【早苗】「不會再有其他人的」
雖然依舊在微笑著，但回答卻是堅定果斷的。
果然……我還是喜歡這個人。
【早苗】「那麼，我就此告辭了」
【朋也】「再次感謝您的照顧」
時間一星期一星期地流逝著，渚的病情卻仍然不見好轉。
就連畢業典禮那天也還是如此。
渚默默眺望著窗外的景色，就這樣告別了她的學生年華。
……沒有穿上製服，也沒有人送來那些離別的祝福。
又到了櫻花爛漫的季節……
渚的燒終於退了下去，生活恢複了平靜。
渚已經可以從床上起來在家裏做點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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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渚】「製服」
渚拿著裝在塑料袋裏的製服，站在我的麵前。
【渚】「從洗衣店取回來了」
【渚】「雖然已經沒機會再穿了，但我還是想把它好好地收藏起來」
【朋也】「嗯……」
渚把製服平鋪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疊了起來。
已經再也沒有機會穿上它了麼……
就算隻是一小會兒也好……
再也無法回到那個時候了麼……
那時的遺憾，就再也無法填補了麼？
腦海中突然無緣無故地浮現出春原的麵孔。
住在校舍裏度過了學生時代的春原，在畢業後就回到了自己的家鄉。
他家的具體地址也忘記了，但記得似乎是在東北部。
總之是個很遙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