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燈如豆,昏黃的燭火隱隱搖曳,在殿中打下片片光影。
流夙宛的寢殿,著實奢華,錦榻暖衾,焚香隱隱。
鳳兮在那碩大精致的紅木床榻上躺著,緊擁被褥,卻是輾轉難眠。
腦海裏不停閃現夜流暄的臉,時而溫和,時而冷冽,令她的心也跟著一鬆一緊,迷茫無底。
她無疑是懼怕他的,也是不敢忤逆他的。比起姚府中的那些人來,他的確要比姚府中的人溫和很多,對她說話幾乎不會用吼的。想來,他本就是一個清雅之人,言行自然清風溫潤,便是當真怒了,對她說話也低低沉沉,不會太過尖銳,隻不過,正因為如此,她心底才更加的懼怕與惶恐。
姚府之人對她發怒,最後也不過是打她幾下了事,而夜流暄若是發怒,她卻是會掉命的!
她一直都知曉,她在他眼裏不過是隻泥地裏的螻蟻,即便他對她好,對她嗬護,甚至今日送她簪子,也不過是他一時興起罷了。是以,她日後該如何麵對這樣的他?
是一味的瑟縮與畏懼,還是該逢迎一番,便是心底畏懼與害怕,也要裝作不害怕他?他說過的,不喜她畏懼他、怕他,所以,日後麵對他時,她是否該勇敢一點,努力的壓製著自己的心,盡量的不去害怕他?
沉沉寂寂中,這一夜,過得倒是極慢。
鳳兮於床上良久難眠,雙眼直瞪著床頂的精致簾帳,細細窺著上麵細致的花紋。
夜半三更之際,有名在寢殿前守夜的宮奴輕手輕腳的進來,撩開簾帳如同往常那般替她蓋嚴被褥,然而視線卻觸及到了鳳兮那雙朝她落來的眼睛。
宮奴微微一怔,僅是片刻便神色木然的跪了下來,啟著嘶啞難聽的嗓音道:“請鳳姑娘快些入睡!”
鳳兮驚了一下,沒料到她會突然跪下。
她慌忙挪身至床邊,朝她無措的急道:“姐姐,你這是做何?快起來快起來!”說著便探出手去拉她。
那名宮奴卻是任由鳳兮如何拉她,她身子巋然不動,依舊啟著嘶啞難聽的嗓音繼續刻板的道:“奴婢惶恐,求鳳姑娘饒奴婢一命,莫再喚奴婢‘姐姐’!”說著,嗓音沉穩一分:“還請鳳姑娘快些入睡!”
鳳兮見她態度堅決,便也縮回了手,隨即眸光一黯,在床榻上規規矩矩的躺好。
那名宮奴放下了簾帳,但卻依舊跪在地上,毫無離去之意。鳳兮忍不住扭頭透過那薄薄的簾帳望她,輕聲問:“姐……你怎還不回去睡覺?”
“我等鳳姑娘睡著再離去!”宮奴嗓音嘶啞恭敬,透著幾許難以揮卻的堅定。
鳳兮愣了愣,隨後才反應過來,試探的輕問:“你可是因為流暄今夜的話才這樣的?你放心,我今夜僅是睡不著而已,並不會出現什麼閃失,你不會被罰的。”說著,嗓音稍稍低了一許:“其實,流暄今夜的話僅是說說罷了,不會當真的。他好像從來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很多話都是說出來嚇人的,但他卻未真正打罵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