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也不待鳳兮出聲,他已是起身牽了鳳兮坐於軟榻,隨即不知從哪兒翻出一隻七弦琴放於腿上,朝鳳兮低問:“今夜閑暇,你想聽什麼,我彈給你聽?”
鳳兮臉色一變,心底半是震驚,半是防備。
夜流暄對她從未這般主動過,別說是為她彈琴,就算是以往教她彈琴,她若有半分半毫的未讓他滿意,他皆會讓她一遍一遍的重複彈奏,縱是手指被琴弦劃破皮,出了血,他也不曾心軟過。
而今,他這般莫名問話,究竟想如何?
鳳兮冷眼盯他,隻道:“夜公子無須彈給鳳兮聽。鳳兮累了,想回睿王府歇息,夜公子若是心存半分善意,可否放鳳兮歸去?”
他眉頭又是一皺,清俊如華的麵容表情極淡。
他並未出聲,僅是深黑的目光朝鳳兮打量幾眼,隨即纖細的指尖搭上琴弦,緩緩而彈。
他纖細的指尖極其好看,挑弦慢撚的動作極為清雅,那一根
根略微透明的琴弦震動,音色婉轉,奈何曲調卻是幽幽綿長,帶著幾分難以言道的悠遠與複雜。
不多時,曲調驀地升高了一個調子,極其突兀,鳳兮忍不住靜眼觀他的側顏,隻覺不苟言笑且麵容平寂的他,其實此際,心似是有些複雜,有些亂了。
一曲完畢,他手指靜靜壓在琴弦,不曾挪開,整個人沉默不言,仿佛陷入了某種沉思。
鳳兮打量他幾眼,興致缺缺,目光偶然朝他的指尖落去,竟是突然覺得他的指尖隱隱在發抖。
鳳兮臉色一變,瞳孔微縮,這時,卻聞他清冷如常的出了聲:“可知我為何突然要彈此曲?可知昨夜在西桓郊外你看到的那兩堆墳墓是誰的?”
鳳兮心頭一緊,沒料到他會突然這般問。
她抬眸觀他,默了片刻,搖了頭,隻道:“若夜公子能為鳳兮解惑,鳳兮自然會聽。”
他終究是抬眸朝她望來,深黑如玉的眸子深鎖她片刻,隨即挪開,漫不經心的道:“你若有心,自能猜到。”說著,再度朝她望來,隻道:“你如今搖頭不知,不過是你並未將我的事放於眼裏,亦或是,你對我除了戒備,除了憎惡,並無半分關心,是嗎?”
鳳兮冷道:“夜公子以往幾番將鳳兮推入火坑,那些所謂的關心,夜公子以為還剩存?”
說著,默了片刻,又道:“夜公子許是不知,在你將鳳兮從姚府救出的那幾日,你對鳳兮親近在意,噓寒問暖,鳳兮也是極喜歡與你靠近,蒼月宮裏,在你出去的那半年裏,鳳兮也跟隨明堂主努力的學琴,學棋,學字,為了不讓你失望,鳳兮也曾日日夜裏練字練琴,隻可惜,鳳兮以往那般的想一心一意的呆在你身邊,想得你半分滿意之色,但夜公子又是如何對待鳳兮的?你對我種下蠱毒,讓我嫁入了端王府,你幾番將我推至火海邊緣,縱然鳳兮真的被你親手一劍貫穿,真的墜崖,你依舊不放過我。夜公子,鳳兮也是人,心也會寒,若夜公子當真有半分在意鳳兮的所思所想,你可否真正放過鳳兮?你若放過我,我定不憎你厭你,甚至感激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