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流暄那名高瘦的屬下倒是極為幹脆的轉身離去,而那縣令卻是詫異的望了鳳兮幾眼,但也不敢多做停留,急忙領著幾名衙役出了屋子。
鳳兮原地沉默片刻,這才走至床榻邊,伸手朝夜流暄扶來,夜流暄半掀著眸子瞥她一眼,倒是略微配合的起了身,下了床,待被她扶至浴桶邊時,他深眼將鳳兮盯了片刻,才清冷如常的道:“這回竟是這般膽大,敢親自服侍我沐浴了?”
鳳兮怔了一下,淡道:“鳳兮若是找別人來服侍你沐浴,哪怕那人是你的屬下,你可會留那人性命?”
他答得平靜而又清冷,短促低沉的語氣卻是給人一種森涼刺骨的感覺:“不會。”
鳳兮眸色微沉,隱隱搖曳了半許,隨即不再言語,開始伸手朝他腰間的白玉帶探去。
霧氣蒙蒙,藥味四溢。
一時間,屋內僅有水聲脆響,再交織著火爐暖和的溫度,委實增了幾許難以言道的怪異與特別。
屋外,夜流暄那幾十名下屬紛紛四散,縣令也在屋外愣了幾許,隨即領著幾個衙役躲得遠。
一時間,屋內水聲脆響,屋外寂寂,氣氛婉轉中透著幾許難得的安寧與靜謐。
此際的鳳兮,正一手拿著濕帕在夜流暄身上澆了一些水,眼見夜流暄靠坐在浴桶裏微合著雙眸,似在小憩,她將他稍稍減了幾分蒼白的臉打量了幾眼,而後將手中的濕帕搭在浴桶邊緣,緩步繞過屏風,行至了不遠處的軟椅坐定。
待自懷中掏出一瓶金瘡藥後,她稍稍撩著衣袖,為自己胳膊上的傷口上藥。
今日在河邊時被夜流暄那名高瘦的屬下以劍誤傷,雖說傷口不算深,但終歸是流了血,傷了皮肉,又想著那名高瘦男子想自刎謝罪,心頭也不免一歎,夜流暄身邊這些人,早被訓練得不將生死放於眼中,亦或是,不敢將自己的生死放於眼中了。
心思輾轉,鳳兮沉默著,一時間,竟是覺得屋中氣氛壓抑了幾許。
待將胳膊的傷口敷上金瘡藥後,她在軟椅上靜坐了良久,見屏風內依舊毫無動靜,她眸色微動,暗自掙紮了片刻,隨即緩緩起身朝屏風內踏去。
此際,夜流暄依舊坐靠在浴桶內,墨發披散,眼眸合著,風華俊逸的麵上,也極為難得的增了幾許紅潤。
他如今這般合眸安分的姿態,委實與常日裏冷冽逼人的模樣相差太遠,加之露出褐色藥水的鎖骨與喉嚨白皙特別,一時間,竟也讓鳳兮閃了神,腦中也微微一白,隻覺此際的夜流暄,無疑是精美別致,好看不像話,卻又帶著幾許羽化般的不真實感。
“流暄?”半晌,她按捺神色,低低的朝他喚了聲,見他毫無動靜,她眉頭微皺,又緩和著嗓音輕喚:“流暄,水快冷了。”
嗓音落下良久,夜流暄這才稍稍掀開眸子,刹那間,那深黑的眼瞳並無半分小憩過後的朦朧,反而是漆黑無底,無端端的給人一種刺骨錐心般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