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衲試探,也不過是存了半許私心罷了。”正這時,方丈歎了口氣,嗓音越發的無奈悠遠了幾分:“老衲雖皈依佛門,但終歸不曾將舊事全然忘卻。當年北唐滅亡,大慈寺也遭受殃及,老衲領著幸存的僧眾在這山上建寺隱居,也不過是想遠離烽煙。當年亂世,老衲已不便再提,隻是,老衲還未皈依佛門之前,曾與大將軍是莫逆之交,如今大將軍雖早不在人世,老衲也雖是世外人,但老衲,仍是關心夜施主的去留及安危。”
“方丈極熟悉流暄嗎?”鳳兮低低的問。
“何止熟悉!”他歎息,“以前夜施主極小時,老衲便為他算卦,知他命途多舛。大將軍與將軍夫人心疼他,便將他送至南山大慈寺長住學藝,企圖讓他遠離烽煙,在世外長大。隻可惜,命運如此,避無可避,夜施主終歸還是下了山,終歸還是知曉大將軍慘死,卻也終於,落入了蒼月宮,命途延續,一發不可收拾。命運如此,如此啊!”
鳳兮顫了目光,心底更是緊得難耐,連帶呼吸都略微窒息。
她呆愣在原地,思緒不受控製的肆意翻飛。
記得,記得她曾經做過一個夢,夢到她正處於繈褓,被一個宮中嬤嬤打扮的人抱著,而後,一個華衣小男孩兒摘了隻火荼花遞在她麵上,說是送她,當時,她雖身如嬰兒,不能動也不能言,但她卻清楚聽得那小男孩兒說他的爹娘要送他去南山學藝。
南山,南山。
一時間,心緒翻湧,惹得鳳兮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那個夢,竟是這般真實,而曾經的夜流暄,竟也是天真爛漫,笑靨彌漫,暖意浮動,可因為北唐的覆滅,一切的一切,全都變了。
“流暄小時候,可否是天真快樂,無憂無慮?”良久,鳳兮強行按捺心緒,低低的問。
“何止是天真快樂,無憂無慮。曾經的夜施主,聰明非凡,極討人喜,隻可惜後來落入蒼月宮,成了冷狠無情且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曾記以前,那孩子是連一朵花都不會隨意采摘的,除了每日會在山間摘一朵火荼花,說是要曬幹了一起送給他以後的娘子。”
鳳兮渾身一僵,“流暄落入蒼月宮後,大師為何不出手相救?”
她曾記得管家那夜說過,夜流暄最開始在蒼月宮中過得卑微淒慘,日日遭受欺淩,以至於最後,他終於不堪其欺,揮刀斬殺了蒼月宮前宮主,才全數擺脫了遭人控製及惡待的命運。
如此,這方丈既是這般關心夜流暄,又為何會任由他在蒼月宮中過得淒慘無助,卻不伸手相救。
無論如何,夜流暄曾在南山學藝,縱然這方丈未收夜流暄為徒,但也有師徒情誼,不是嗎?更何況,更何況這方丈還是夜流暄父親的拜把兄弟!
“夜施主下山後,大慈寺便被戰火烽煙殃及,老衲不得不領僧眾遷寺,待在此處建寺安穩之後,時辰已過了幾年光景。當時夜施主蒼月宮新宮主名號太盛,老衲也是那時才知其境遇。”方丈歎息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