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水天脫出了常青樹,眼睜睜的看著男人修長的身形消失在了雪地之上,她徒勞的想要張口喊他,卻嗓子嘶啞,發不出聲音。
這裏便是當年他消散之地,也是她一夜華發之地。
她為了融合他的元靈和肉身,耗盡了一身的修為,真元已經枯竭。此時又急火攻心,身子一軟,便跌到了雪地之上,眼前一片漆黑,昏了過去。
神智模糊中,她仿佛回到了這一百年間無數個獨行的日夜中。
西州和東洲的交界綿延數億裏,她在當年他身死之地出發,手持招魂幡一步一步的走,踏遍千山萬水,經過無數個春夏秋冬,最後終於聚齊了他飄散在天地間的元靈碎片。
蒼天垂憐,幸好他修為高深,元靈凝練,而且時間並不算太久,雖化為無數碎片,卻並未消散。她才能借助招魂幡之力,聚回魂魄。
這一百年,初始每一天對她來說都是煎熬,一個人禹禹獨行的寂寥,讓她時常想起當初在天道宮中,他唯一一次有些迷茫的神情。
那時他說他在北水滲州,有時一走就是幾年,方才想起自身。
當時她還笑他,覺得他難得看起來呆呆的,很是可愛。
後來,她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卻再無半分好笑的心情,而是心疼的無以複加,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壓抑著胸膛,幾乎快要窒息。
當時的他是有多孤寂,才會時常這樣失神。
後來,她漸漸習慣了這種日子,走著走著,竟然忘記了時間,忘記了自身,忘記了一切。
修道者歲月漫長,彈指即是百年。
一百年前,他消散在了她的懷裏。
一百年後,他又重生在了她懷裏。
相同的地點,相同的人,就像是一場輪回,兜兜轉轉最後又回到了原點。
重生後的他,越發的俊美絕倫,竟叫她無端的生出了自卑,怯於見他。
這一躲,便錯過了。
淩水天頭疼欲裂,渾渾噩噩,腦中走馬觀花般的浮現了好多破碎的片段畫麵,身子好像墜入雲端之中,不著邊際,十分寒冷。
一股熱流驅散了那股寒冷,有人在源源不斷的給她輸送妖力,溫養著她已經受損的經脈和氣海。
她現在的身體經妖力改造,早已不是原來的仙道之軀,普天之下,唯有元正揚能這樣做。
“醒了,終於醒了!”一道脆生生的甜美女聲響起,比那出穀黃鶯還要好聽。
元正揚側身坐在床邊,單手搭在她的脈門之上,眉頭緊皺,英俊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眼裏卻全是疼惜。
肖嬌荏,昆墟老祖,宋黛泱,四大妖主皆在一旁。肖嬌荏眼睛紅腫,顯然是剛剛哭過,趴在床邊看著淩水天,眼圈又泛紅了起來。
淩水天衝著他們笑了笑,啞聲道:“我怎麼回來的。”
百年前天罰過後,她本想著和他們交代一下再離開,卻發現仙府之內已經沒有人了,想來他們是怕受天罰牽連,及時躲了出去。
她心急如焚,轉念一想其實也沒什麼好交代的了,北水滲州已經井井有條,她入禁殿之前便已經打算好了一切,對他們交代好了後事,自己在或不在都沒什麼差別了,於是她便帶著招魂幡直接離開了。
昆墟老祖一聲冷哼,顯然是氣不打一處來,惱聲道:“是隆清將你送回來的!我們還以為你死了呢!”
他這當然是氣話,若是妖王隕落,三十六妖主都會有所感應,因此他們都知道她沒有事情,隻是不知道去了哪裏。
淩水天聲音依舊虛軟,無力的問道:“隆清說了什麼沒有?”她已經有一百年沒有見到隆清了,還有這些可惡又可愛的妖魔們,如今久別重逢,依舊讓她感到親切萬分。
元正揚接過了話,沉聲道:“他什麼都沒說,交代我們好好照顧你,便轉身就走了。”
朱雀一頭紅發披散在肩,看起來像是個火焰美人,聲音卻柔情似水,上前握上了她的手,開口問道:“妖尊,這些年您去了哪裏,我們很擔心。”
淩水天停頓了一下,眼睛有些不敢看他們:“沒去哪裏,出去散散心而已。”
肖嬌荏孩童心性,單純無比,真就信了,委屈的說道:“怎麼散心散了這麼久,也不和我們說一聲。”
淩水天沉默了一下,說道:“對不起。”
麒麟立於朱雀身後,青衫依舊,雙手背負在身後,低聲說道:“不要這樣說,眼下當務之急是趕快養好身子,您的修為損耗嚴重,恐怕短期內都無法恢複。”
“在您昏睡的這七天,仙魔大陸發生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他深深的看了眼淩水天,又接著說道:“魔道戰曇教的掌教至尊重回人世,整個仙魔大陸都沸騰了,各大門派都惶恐不安,人人自危,局勢紛亂。”
淩水天呼吸一緊,果然……他回歸了,可是都已經七天了,這可惡的大魔頭怎麼還沒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