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進城的隊伍已排成了長龍。
但今天的隊伍有些格外的安靜,早起進城的村民們小心覷著前麵一人,心裏直犯嘀咕。
那人蓄著一頭短發,耳朵、脖頸全都裸露在外。身上穿著一件非常奇怪的衣服,白色的短上衣看不見縫合線,似是一個桶開了幾個鑽頭手的位置,就那樣成了一件衣裳。
下身的灰色短褲一邊縫著一個巴掌大的兜,長度堪堪抵達膝蓋。
哪有人這樣穿衣裳的?就像,就像把家裏中衣穿出來了!可誰家的中衣又長那樣的?
一身奇裝異服也就罷了,可那人連膚色都白得不正常。裸露出來的肢體在陽光下就像會發光一樣。
人群裏,員外郎家的長隨也在悄悄地看。他自詡是這村裏罕有的場麵人,跟著員外爺也見過不少人家的小郎君,可沒誰能白成這副模樣。
還有……還有那貓……那長隨咽了口口水,那奇怪的小郎君懷裏抱著的那隻貓,渾身燦金無一絲雜毛。
貓怎麼會長成這樣呢?
再橘的貓,身上也會有點深深淺淺的紋路。可不像這隻貓一樣燦金一片,遠遠瞧著,那哪兒是貓呢?跟攏著團光似得。
他們村這幾日不太平,夜夜都能聽見山上有貓夜嚎,嚎叫聲長而尖銳,竟如狼嚎。聽山下獵戶說,那山裏還夜半放奇光。這莫不是、莫不是……
長隨越想,越是害怕。
“喵!”
那貓突然轉過頭,瞳孔縮得極細,一雙眼燦若朝陽,直勾勾地盯著他。
長隨一個哆嗦,腿都軟了。
突然,他聽到一個冷冷清清的聲音:“別嚇人家。”
懷抱著貓的那人一邊伸手撫摸著貓貓頭,一邊轉過頭來,衝著長隨點了點頭。
長隨驀地愣住,連被嚇軟的腿都不顫了。
斜飛的眉,高挺的鼻,籠在陽光裏的眼睛若一團池水,亮而澄澈。普普通通的回頭,就好似佛堂裏供著的玉雕突然活了過來,冷冷淡淡的神情,卻好看得不可思議。
早上的太陽罩在那人身上,人與貓俱在發光。
人能長成這個樣嗎……長隨雙眼發直,有些突兀地想,世上沒有長這樣的貓,當然也沒有長這樣的人。
隻有那山上的……
“小貓頑皮,對不住。”那人又開口道。
長隨一個激靈,五感適時回魂,他結結巴巴:“沒、沒沒沒……”
語罷轉身就跑!
妖怪——
那山裏的貓妖,下山來啦——!!!
“喵~”燦金的小貓咪眯起了圓圓貓眼,舒舒服服地縮回了顧長安的懷裏,“別嚇人家。”
“我沒嚇他呀。”顧長安揉著貓貓頭,小聲嘀咕。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比較奇怪,畢竟他三天前才剛穿來。可即便如此也不至於把人嚇跑吧……
是的。顧長安雖然名字古樸,但並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他原本生活在二十一世紀,三天前才因為先天性心髒病過世。
可眼睛一閉一睜,他就出現在了城外的山上。
胸口坐著的燦金小貓告訴他,因為顧長安生前飼養的貓咪許願,想要自己的兩腳獸有一個快樂健康的人生。而它聆聽了這個願望,所以決定來滿足小貓咪的心願。
“那麼你是什麼?”彼時顧長安躺在地上,看著那隻神色驕傲的小貓咪,“貓貓神還是貓貓精?”
小貓咪拍了拍爪:“我是貓咪心願係統!”
貓咪心願係統,聽起來就很了不起!小貓咪驕傲地仰著下巴,顧長安看得心癢癢。
一個鏟屎官很難抵抗小貓咪這種表情的!
奈何係統新捏的身體有點不聽使喚,他連手也抬不起來,更別說去給小貓咪撓下巴這種高難度的動作。
小貓咪渾然不覺有人覬覦自己的下巴,正晃著尾巴尖介紹道:“這是你十八歲的身體。掃除了內部頑疾,絕對比你的十八歲健康。”
顧長安十八歲的時候已經開始虛弱。日漸長成的身體給了先天不足的心髒極大的負擔,一個不注意,連呼吸都是痛苦。
但現在這個身體顯然健康得多。他感受得到胸腔內的心髒正在有力跳動,胸口即使端坐著一隻貓咪,也不會呼吸不暢。
“我相信你。”顧長安說,“我現在要怎麼起來?”
自詡係統的小貓咪回答得毫不負責:“你的靈魂穿越了時空,有點虛弱。身體也需要時間與靈魂契合。就躺著唄。”
小貓咪說得輕巧,重來的靈魂與新生的身體融合起來卻並不容易,顧長安花了好幾天才徹底的適應它。等他徹底控製了身體,就循著貓咪的指揮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