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慶寺的暮鼓敲過, 晚風便跟著夕陽隨山而下,卷起遊人的衣袂,將他們的心願帶入天上。
顧長安在素齋館裏尋了個位置坐下, 準備嚐一嚐昭慶寺有名的素齋。
昭慶寺的素齋隨著季節變化, 適值夏日, 便多是蓮藕蓮子所做的菜品。蓮子粥清淡香甜, 蓮藕燉粉絲也鮮香可口。
“好吃麼?”顧長安問白七。
白七麵無表情地品了品,說:“沒有你做的好吃。”
“這樣啊。”顧長安歪了歪頭, “我還說你要是喜歡,就回去做給你當早餐。”
白七立刻道:“長安做的我都喜歡!”
“這麼善變, 還是吃你的飯吧。”顧長安笑道, “趁著今日沒有宵禁,我們還能在外麵多玩一會兒。”
盂蘭盆節是重要的祭奠親人的節日, 杭州府會連慶七日。這七日裏都沒有宵禁。大家可以在外看過熱鬧的花火, 再乘著夜色與親朋一起緩緩歸家。
兩人吃過晚飯, 就跟著香客們下了山。
山間甬道已經點亮了燭火, 暖黃的燈光照亮了下山的路。山路兩側的攤販們一邊吆喝著, 一邊收攤準備轉移位置。
白七看上了一個捏糖人的攤子,立在一側看了人家許久。
他那白裏夾黑的個人特色太過鮮明,那糖人小販也不怕他, 開口就是:“老虎老爺,要個貓老爺不?”
一個稱職的杭州府百姓,必然牢牢地將徐小秀才的話本記在心中!
顧長安一陣無奈。白七卻不知想了些什麼, 臉色驀地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偷眼看長安。
見他這模樣,顧長安隻能笑著拿出一枚銀瓜子:“勞駕,給他捏個小白虎吧。”
“好嘞老爺!”那小販快樂得高聲道, “我捏糖人你放心咧,保準捏得像像的!”
他的手很快,幾個翻覆起落,一個小老虎的雛形就出現在了他手中。他卻沒急著上色,而是拿起了另一個人形糖模,手很快的改製了起來。
顧長安隻是看了個飛燕的功夫,小販手裏的糖人就改製好了。
那小小糖人穿著竹青外袍,頭發隻長至肩頭,額間一道紅紋格外顯眼。他嘿嘿一笑遞給白七爺,才開始給小老虎上色。
白七把糖人舉到顧長安臉頰邊對比,眼裏盈滿了快樂的星光。
顧長安本來有些尷尬,見他這模樣,又忍不住笑了,問他:“我好看還是它好看?”
“你。”白七堅定地說。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顧長安。
小糖人也好,霞流寶石也罷,山林的風與日暮的光都聚在這一個人身上了。沒什麼比得上,沒什麼配得起。
顧長安看著白七的眼睛,怔愣間就聽那小販喊:“貓老爺,你的小白虎好了!”
聲音大得震起林間倦鳥。
顧長安一把抓過小白虎糖人,在香客們打量的目光裏,拉起白七就往山下跑去。
山間的光像是他的指引,他一路拾光而下,跑著跑著就大笑出聲。白七不明所以,見他開心,也就跟著笑了起來。
寶石山下夜市已經拉開了架勢。熱騰騰的氣息充斥在西湖岸邊,人們呼朋喚友,三五成群的在西湖岸上遊玩。
顧長安在人群裏見到一個眼熟的人。
那個中暑昏厥的舟販,此時正撐著舟,在西湖裏摘荷放燈。他那做繡娘的妻子也在,兩人帶著孩子支了個小鋪子,賣一些花燈繡品。
見他靠近,那舟販立刻擺舟靠岸,大聲喊:“貓老爺,你也來進香麼!”
“嗯。你這幾日身體還好?”顧長安問他。
“多虧了您。我現在壯實得不得了。”舟販大笑著,又提點身邊的女兒,“快,給貓老爺問好。”
小姑娘今日穿了一身小小的蓑衣,聽了爹爹的話,就小聲說:“貓貓……”
“貓貓在家,今日沒有出來玩。”顧長安躬身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發,“你可以到店裏來看貓貓。”他說完站起身,問那舟販:“怎的讓孩子在船裏?”
“嗐,今日人來人往的,人多是忙,怕她在岸上被人拍了花子。不若跟著我打荷。”舟販笑著將一捧荷花抱起,遞給他岸上的妻子,“大家出來玩,都願意買上一束花咧。貓老爺你瞧瞧,我們這攤子上有什麼你喜歡的。”
顧長安就去看他家的攤子。
出去荷花與燈,還有不少香囊擺在攤上。那些香囊大多繡著眼熟的貓咪,多是金色的毛團子或者威風凜凜的小白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