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間戰亂不斷, 又有天災人禍。人們留在故土朝不保夕,因此滋生了大量的流民。
有人逃往他鄉, 有人藏去山上,也有人搖身一變成了山匪,成了山大王。
這些年朝廷一直在想辦法解決流民之患。戶籍造冊和荒地開墾就是其中的一環。流民們在流亡之中,除了一條命,什麼都保不住。因此大量的人沒有身份證明。
朝廷在登記時,也就流民怎麼說便怎麼記錄。願意留在某地開荒的,他們很少去查過往。
加之頭一個知府,盧玉潤他……臨了老了,整日想辭官還鄉, 後來還真的辭官導致杭州府知府空懸。所以手底下做事的人,也就更加不盡心了。
登記了就得了,日後出事自然有日後的知府負責。
日後的知府馬儀,真被這消息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可是山匪!
搶劫行商甚至衝擊村莊、謀財害命的山匪!
“查!給我嚴查!”馬儀怒道。
原本放火燒屋就是重罪, 他就在想,普普通通的流民哪裏有膽子因為一點口角就放火燒人!
清波門外因為種種原因,人員構成本就複雜。衙門裏兵吏衝去抓人時, 那伯田一家子正在收拾行裝。
兵吏一見這陣仗, 又有什麼不明白的?當即一擁而上, 將那一家子人全部扣押。
“兵、兵老爺。”有鄰人小心翼翼地問, “伯田一家子是犯了什麼事兒啊?”
兵吏瞪了他一眼:“放火殺人, 不算事兒?”
“哎、哎。”那鄰居倒吸口涼席,“這當然是大事兒, 可這事兒不是過去了嗎?”
那兵吏笑了一下:“伯田一家子在你們村裏,口碑還挺好的?”
鄰居聞言,當即搖了搖頭:“不、不!咋說呢這, 他們一家子有些霸道,但……我尋思著這也不算啥麼。”
“有些霸道啊,那行。”那兵吏點點頭,“回頭你來一趟。”
鄰居聽到這話,心裏一陣懊悔。他做啥多這個嘴……
伯田一家剩下的人很沉默,好像被抓也在他們的意料之中。壓著人進城時,迎著行商們的指指點點,他們還有興致衝行商吐口水。
排隊的行商們驚呼一聲,隊形頓時散了。
“嘿。”伯田二弟笑了一聲,一轉頭,卻對上一個熟悉的人。
那陳家大郎站在街邊,手裏拎了個破布袋子,正在看著他們。他衝那陳大郎露了個惡狠狠的笑。
陳錄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對著那笑容,也不害怕。反而也衝那隔壁嬸子家二哥笑了回去。
他是讀書人,隔壁嬸子一家子都被抓衙門裏去了。山匪被抓是會砍腦袋的,他怕什麼?
陳錄甚至心中有些快意。他一路目送著押送隊伍走遠,才轉身進了布店。
家裏的舊棉被早已不保暖了,唯一的新棉被還是陳秀才病時買的,前幾日運氣不好,被火給燎了。
他想買一床新的棉被,也無需太好,二兩銀子那種的便可以。
昨天貓老爺與老虎老爺到他家中,見他家中缺乏禦寒的物件,還將他家裏改造了一番。
聽說那是北方很常見的一種保暖建築,是以地下通道連接著兩側房屋,燒火做飯時,那熱氣也就傳到了相連的房中。
老虎老爺想辦法改造了廚房,讓它與正房和東廂房相連。昨日夜間陳錄試了試,哪怕蓋著家中冷硬的舊棉被,他也不覺得冷了。
這樣精巧的建築,陳錄從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