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們是跟著張文弼來的。
除了張文弼自己, 另兩位都是須發花白的老先生了,另有馬儀在一旁作陪。隨從們都等在了店外, 並未進來。
其中一位老先生落了座,他一雙鷹眼審視著貓咖,含糊的咕噥了一句。
說的什麼顧長安並沒有聽清。另一位老先生卻說:“你別著急。”
說著別著急,結果隻是顧長安煮幾杯奶茶的功夫,外麵幾位客人就吵了起來。
原本聲音還比較小,站在廚房裏隻能隱隱約約的聽不真切。可等張文弼也加入進去,那爭吵聲直接從蚊蟲嗡鳴變作了蛙鳴蟬噪。
直吼得快把屋頂都掀開了去。
可他吼那麼大聲,顧長安還是沒聽懂。
這幾位說到急處,就從官話變作了土話, 急急切切地吵著。
顧長安歎了口氣,看著被趕之後安靜下來的幾位客人,無奈地問:“是有什麼事情需要吵架呢?”
幾人看了看他,沒有說話。
於是顧長安就了然了:“與我有關?”
他一邊說, 一邊看向了馬儀。這幾人裏,也就隻有馬儀與他有那麼幾分交情在。
馬儀對上他的視線,有些尷尬地說:“顧郎君的為人, 我是清楚的。既然顧郎君你問了, 那我就直說了?”
張文弼沒有搭腔, 顧長安直接道:“說。”
“這兩位, 是工部的……匠人。”馬儀說, “他們想要學習那‘望遠鏡’的製造技術。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因此才爭論了起來。”
“工部的?”顧長安這次是真的有點驚訝了。
張文弼說他家老爺想要這技術, 他家老爺聽起來像是個實權將領。怎麼現在工部也派了人來?
他有些猶豫:“你們是……皇帝派的人嗎?”
見那兩位工部老先生有些猶豫,顧長安心中不由得打了個突。
難道現在朝廷裏有什麼實權的武勳?連工部的人都得聽他的話。尺玉這個故人……是個什麼來頭啊?
“不敢瞞小郎君。”比較白胖的那個老先生吳中拱手道,“我們卻是陛下派來, 與張、張老爺一同來學習望遠鏡製造之法的。此物於大明十分緊要,隻待我們學成歸京,陛下便要大肆生產,送往邊關。”
這說法倒是與張文弼的說法不謀而合。
難怪張文弼覺得自己能做下決定。看來他家老爺早就與皇帝商量好了……
顧長安沉吟片刻:“這般重要之法,是否得保密?”
“這……”兩位工部的老先生不由得看向了張文弼。
張文弼點點頭,聲若洪鍾地道:“最好保密。”
顧長安安靜了下去。
他直覺這是一個科學啟蒙的重要契機,他既來了明朝一遭,就不想放過這個機會。他看得出來張文弼才是這一行的決策者,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說服他呢?
張文弼被他濕漉漉地眼睛盯著,差點忍不住答應下來。
但是不行。
他自己就是戰場上殺出來的人,他眼見過太多的燒殺擄掠,他太清楚望遠鏡的重要性了。這東西的製作之法,一定不能被外人得到。
就算小貓精衝他喵喵叫也不行!
他不停的做著心理建設,就聽顧長安軟軟地說:“如果不是製造之法,隻是其中之原理呢?”
“嗯?”張文弼一愣。
“簡單的說,就是其中涉及的物理知識。”顧長安道。
“何謂物理啊?”白胖的吳中連忙拱手詢問。
“自然變化之學,謂之化學。萬物運行之理,謂之物理。”顧長安道,“我能將這其中簡單的運行之理,告訴別的匠人嗎?”
“簡單?!”吳中驚地站了起來,“顧郎君的意思是,萬物之運行,是自有其規律在其中的?!”
“姑且……是吧。”顧長安道。
還有一個聲音大聲道:“你們妖怪修煉也是這樣的道理?!”
顧長安看了他一眼:“張老爺,世界上沒有妖怪的。”
嗯……不看他家後院的大黑貓和小白虎,這個世界真的是沒有妖怪的。
張文弼連連點頭。他懂得,有些事情不能亂說。
“所以……我能將其中之理,講與百姓聽麼?”顧長安又問。
吳中雙眼滿是熱切。那可是萬物運行之理啊!想聽,他想聽!比起製造的關竅,掌握其中所運行的道理才更加緊要。
知道關竅隻能做出那麼個物件,可是若是掌握了運行之理,他們工部定然能舉一反三,造出更多更好的望遠鏡!
“郎君若是想授課,這其中匠人們的身份是關鍵。”吳中連忙道,“若是不思進取隻想守成的匠人,聽了也就聽了去,並無什麼用。可若是學徒之流,雖有進取之心,卻怕手藝不到家。”
“不需要手藝。”顧長安搖了搖頭,“你們工部有手藝就行了。餘下的人聽了道理,若是心有所夢,定然會想辦法專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