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第二天授課, 前來貓咖的匠人們都發現他們顧小郎君頭頂了一隻金色小貓。
那隻小貓好似把顧郎君的頭頂當做自己的貓窩了,趴在上麵得意洋洋, 無論如何都不肯挪窩。
小徐秀才舉著手“嘬嘬嘬”地吸引貓咪注意:“尺玉,到哥哥這裏來。”
尺玉看著他,哼哼唧唧地“喵”了一聲,堅決不肯挪窩。
絕對不挪窩!
一挪窩,長安又和那隻臭老虎背著貓貓吃好吃的!它緊緊抱住長安的頭,閉眼當著一頂貓貓帽。
顧長安拿它沒辦法,隻能苦笑道:“諸位見諒,家中小貓鬧脾氣,今日便這般授課吧。”
今日跟著來旁聽的張文弼, 自認最是自根知底,見他如此就大著嗓門道:“顧郎君啊,這家中小輩不能溺愛。棍棒出孝子,慈母多敗兒啊!”
顧長安:“……?”慈母?
尺玉:“……?”孝子?
尺玉:“咪嗷!喵喵嗷嗚!”
小貓咪罵罵咧咧, 張文弼掏掏耳朵,反正聽不懂,權當沒聽見。
不僅沒聽見, 還要盯著貓貓氣呼呼的視線, 與他家小貓精套近乎:“顧郎君昨日睡得好嗎?”
“還行呀。”顧長安道, “張將軍呢?”
這人既然自稱是他家老爺的家將, 那叫一句將軍, 總不會失禮。
張文弼被小貓精喊張將軍,簡直感覺自個兒頓時年輕了十好幾歲, 心裏美滋滋得不行。
看看他們家小貓精多懂事知禮!就算不記得他了,都會喊他一聲張將軍!
他忍不住摸了摸將軍肚,朗聲道:“睡得可香了!杭州府風水好, 一覺睡醒感覺格外精神!”
他這話一出,不少匠人都點點頭,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昨日真是睡得格外的沉。”
“早上起來連空氣都清新了好幾分。”
“好似做了個美夢哩。醒過來心情格外好。”
他們這些匠人是最後一日湊到一塊兒了。
今日授課過後,張文弼便要帶著工部的部分工匠回京了。
蒯祥已經磨出了製作望遠鏡所需要的透鏡,工部那些工匠也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匠人,摸過看過之後,就知曉這其中的關竅。
既然此行最大目的已經達成,就必然要回京開始正式的製作。便是那合適的銅製外筒,也需要一點時間去研究打磨才行。
還有那蒯家大郎無意間弄出來的名為放大鏡的東西,也得帶回去給陛下瞧瞧。
那麼多要事,實在是沒有太多時間耗在杭州府了。
他們要回京,顧長安便讓張文弼捎一捎小徐舉人。
開春之後,小徐舉人原也是要上京去國子監的。隻是聽說貓老爺又要授課了,才自告奮勇過來幫忙,至今還未離開。
既有能保證安全的靠譜大隊伍,顧長安就毫不猶豫地把人安排好了。
今日過後,還會留在杭州府的,隻剩下蒯祥與另一位工部年輕人還有幾位召集而來的民間匠人。
短暫的熱鬧後,眾人就安靜了下來。看著他們的顧小郎君頭頂金色貓貓帽,給他們授課。
那樣貌有點好笑。特別是那“貓貓帽”還擺出了好大一張臭臉。小小的小貓臉皺巴巴的,更顯得好玩了。
可他們誰都沒笑。
對於他們所有人而言,在顧郎君提出“光是什麼”之前,他們從未思考過。
無非是陽光出來了便該起床勞作,陽光落下了就該上床歇息。
日複一日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以後,他們心中那枚緊閉的眼睛打開了。作為大明唯一堅持下來的一批匠人,他們或許能看到更多的東西了……
既然光能利用。
那麼水呢?那麼風呢?
那麼那些從來就在,一直被視作理所當然的,大自然擁有的所有的一切呢?
他們或許依然是他們,但他們也同時早已不是那個閉目塞聽的自己了。
課程最後,顧長安關閉鏡頭投影,看著他的火種們,溫柔又堅定地說:“我不希望這是一門父傳子,子傳孫的技術。所有的運行軌跡,所有的變化規則,都需要千萬雙眼睛去觀察,才會有那麼一雙眼睛,能夠幸運的捕捉到那微小的變化。”
“無論日後你們走向何方,是依然做一個工匠,還是踏上仕途,我都希望各位不要忘記今日之心。踐行工之一道,不問前程風雨。”
……
夕陽緩緩西斜,匠人們三三兩兩的走出貓咖。
小徐舉人墜在後麵,期期艾艾地說:“貓老爺,我……”
“到國子監後好好念書。”顧長安道,“若是有人欺負你,你就去尋張將軍。我見他爽朗善言,還肯帶你一路歸京,應當是個好相處的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