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之……
君子樂胥, 受天之祜。
是個充滿了愛意與期盼的好名字。
這位一生都在愛意中長大老去的老太太,此時正抱著貓坐在正廳裏。她笑容和藹地看著幾個晚輩,溫聲道:“我說怎麼會突然有貓兒來看我, 原來是我們三娘把貓老爺與老虎老爺給請來了。”
顧長安拱了拱手:“長安不請自來,打擾您了。”
“不打擾。”楊老太太說,“這門開著,便是迎接友人的。貓老爺與老虎老爺能來我徐家,我開心還來不及。”
她愛不釋手地摸著貓,有些不舍地說:“小貓兒,你家人來了,快回去吧。”
小森林趴在她身上,咂吧咂巴嘴, 一個翻身,將腦袋埋了起來。
楊老太太被它給逗笑了:“你這麼大個貓貓了,怎麼能耍賴呢?”
“家裏這小肥貓讓您見笑了。”
“哪裏肥咯?你勿要這樣講,小貓聽了多傷心的。”楊老太太說, “小貓兒隻是毛發旺盛,算不得肥的。”
“喵嗷~”小森林洋洋得意地叫了一聲。
顧長安笑看它一眼,倒也沒有強要它回來, 而是說道:“徐郎君與我說, 您在整理草藥集,我能有幸一觀麼?”
“大郎, 去給貓老爺拿過來。”楊老太太和氣地說,“那也是年輕時候的想法了。”
她年輕的時候, 跟著徐老爺子滿世界行走, 眼見了太多的疾苦。與人類聚居, 還能請個大夫, 已經是幸運的事。
還有許多人住在山野裏,住在海岩邊,獨獨那麼幾戶人,不識字,也求不了醫。徐老爺子給他們開方,都沒人識得。逼得徐老太爺隻能漫山遍野的找合用的草藥。
於是楊老太太便想,就將草藥的模樣畫下來,交給那些山野的村民。
她本就最擅花草,這般想了,也就這般做了。漸漸地也就積累了許多張草藥的稿子。等到徐老爺子回家坐診、廣收門徒,楊老太太就發現這樣的草藥集,更有用了。
許多的藥童隻識得常用的藥材。少見的藥物,隻靠口傳心授,並不太合適。相似的草藥何其之多?他們行醫之道,弄錯一味藥,害的不是自個兒,害的是患者的性命。
自那時起,楊老太太隻要得了空,便也會畫一些草藥箋留給徐老爺子,讓他帶去給學生們講學授課。
這一眨眼,幾十年的時間也就過去了。
兒孫們都能挺門立戶了,學生們也四方遊走行醫了。她也老了,也沒什麼精力再處理外部事物,便又將那些草藥箋翻了出來,準備查漏補缺,裝訂成冊。再付印成書放在藥堂之中。
隻望往後學醫之人,能按圖索驥,少些困惑。
她名楊樂之,此生已飽受上天給予的福祿。便也想著以此百年之身,為這百姓家國,也做些什麼。
“貓老爺,你也替我瞧瞧,看看我這老眼昏花的,可有哪裏出了錯。”楊老太太說,“這冊子,可一個字也錯不得。”
“我不擅識草藥,但您若是信我。我便拿回杭州府去,讓那邊的醫家們探討研學。”顧長安道,“您意下如何?”
“好的呀。”楊老太太笑道,“那便過幾日,讓大郎弄個複刻本給您送過去。”
說完閑話,顧長安喝了口茶,又笑道:“對了老太太,您想養貓麼?”
“養貓?”楊老太太一愣。
“我家這孩子,與您有緣。它領著我千裏迢迢的來尋您。”顧長安說,“您若是有意養它,我便回去給它安排一二。”
“養它麼?”楊老太太緩緩摸著小森林,她看著小森林嬌嬌撒嬌的小模樣,許久後才說:“我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若是走到了小貓前麵,它得多難過啊。”
“喵嗚!”小森林立刻喵喵叫了起來,似乎不允許楊老太太說這樣的喪氣話。
“它想陪著您。”顧長安溫柔地說,“無論是一天、一年,還是十年、二十年。它都想陪著您走過這漫漫餘生路。”
“小貓啊……”
楊老太太輕柔地摸著懷中的小貓,小森林不住地仰著腦袋,要去蹭奶奶的臉頰。
小貓咪是真的有點胖。它胖乎乎的身體格外的柔軟,帶著溫柔的暖度,將老人略有些冰涼的手捂得暖洋洋的。
它長得有些凶,像一隻貓模樣的小老虎。可它的被毛卻長而柔軟,隻要摸摸它,它就會在自己的懷裏快樂的打呼嚕。
“小貓啊,你想陪著奶奶,那我們要約法三章啊。”楊老太太低聲說,“要是奶奶我走到了你前麵,你就要好好的跟著大郎和三娘,讓他們這對小輩,給你養老送終好不好啊?”
“嗚喵……”
“你要是答應了,奶奶就養你了。”楊老太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