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錄家中的那個小院, 馬儀是去過的。
不僅僅是馬儀,許多人都聞聲而動, 悄悄去拜訪過。
他們的貓老爺平日裏兩耳不聞窗外事,對杭州府內高門大戶的動靜並不關心,也就不知道,其實陳錄那種的那種改造,已然成了杭州府富戶們的潮流。
他們雖不知貓老爺是怎麼給陳錄家改造的,卻早已認定, 貓老爺拿出來的東西都是好東西。
這法子不好直接上門去問,便悄悄從故紙堆中尋出了前朝皇家的保暖法子。
一開始是想做暖牆,但又怕逾製被錦衣衛給抄了。就讓同在三更書院念書的小輩們, 去套陳錄的話。再讓工匠們照著陳錄說的話, 以作火牆的方式,做出了那樣的暖床。
這次突然大暴雪, 那早已改造好的暖床便在高門大戶中立下了大功。也更讓他們認定了,跟著貓老爺走, 永遠有好果子吃。
所以便是派出家中隨從幫忙除雪救災, 都派得那麼利索。
“顧郎君是說……陳錄家中的那個暖床?”馬儀試探著問。
“是的。”顧長安點點頭, “那東西應當在邊境比較常見, 他們稱之為火炕。是在灶台下挖出一個通向房間的通道,做飯燒火時,那熱氣便從煙道裏鑽進了炕床下,因此睡覺時也就暖和了。”
江南一帶貫來溫暖,便是下雪最冷的時候,也冷不到哪裏去。多蓋幾層棉被, 多穿幾件棉衫, 一冬也就過去了。
可現在既已進入小冰河期, 連運河都開始封凍。此後若是年年如此,那引入更有用的保溫手段是極有必要的。
馬儀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怕的不是一年的嚴寒,而是年年的嚴寒。可同時他又害怕,這般改造大張旗鼓的做了,此後卻又溫暖起來。
“顧郎君,你說的這個火炕若是修好了,百姓們夏日又該如何做?”馬儀問道。
老百姓家中可比不上那些高門大戶,許多人家隻有那麼一兩間屋子可用。
“在煙道上做一扇活動門。夏日便把門扣上,那暖氣也就去不了煙道中了。”顧長安說,“隻是房屋改造需要大量的人手,現下開始,也不知來不來得及。”
馬儀咬牙搖頭:“來不及。”
杭州府是全國知名的大城,便是動蕩未歇之時,城中人口就不少。更莫說後來天下大定,又有不少流民逃荒來此。現今城內的戶籍以十萬計,還有城外的村落、流民……
那些流民今春才開始開荒種地,連宅子都是土坯宅,就盼望著秋收有個好的收成,好能從中攢下一點積蓄。
現在可真是……一場大雪,全完了!
顧長安沉吟許久,道:“馬知府,你看這樣行不行。召集工匠來改造流民安置所。將城外毫無禦寒能力的新民重新安置在流民安置所中,同時將城中最難熬的孤寡老人也一起安置在流民安置所中。能保一批人,是一批人。”
流民安置所是現今杭州府內最大的空置建築。因為總有流民來杭州府,今春馬儀還組織擴大翻修過一次。若將裏麵所有房間都改做大通鋪一般的火炕,也能塞下不少人了。
“可行!”馬儀連忙道,“讓流民們自己來修建,再在避風出放置幾輛紅薯小車。輪流幹活,比枯守城外好得多!”
他說幹就幹,當即就離了貓咖。顧長安則又抽了一張紙,開始循著記憶畫火炕的平麵圖。
火炕的樣式有很多,最常見的是空心炕、花炕、洞炕。現今最適合流民安置所修建的,應當就是洞炕。
在炕的內部用石子或磚塊壘出幾條炕道,兩端都留空好使熱氣流通,其上再用土坯或是磚塊壘平,再抹以沙泥或是白灰。也就做成了一張洞炕床。
要讓熱氣遊走得比較均勻,內部的搭設就要形成一個良好的坡度。炕尾高而炕頭低。同時炕頭又因為靠近爐灶,是熱氣最盛的地方,便要在炕頭上抹一層厚厚的泥土。
土是熱的不良導體,會有效的降低溫度,同時炕尾熱的慢,就要減少泥土的使用。
顧長安一邊想一邊寫,直將能想到的都列出來了,他才上樓拿出了一件雪白的羽絨服穿上,有在羽絨服裏套了個紅色的外氅。
把貓飯放進微波爐打熱,顧長安才喊:“尺玉,你在家裏好好保護煤球哦。我出門一趟。”
他一邊說,一邊把煤球放在了貓爬架上。
小煤球“喵嗚”一聲,茫然地看著顧長安。顧長安便低頭親了親它:“乖乖在家,哥哥一會兒就回來了。”
他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拉開大門時,門外的寒風卷起他的外氅,飛揚得好似一麵火紅的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