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瑩琪禮節性地回他笑笑。甘家煌心裏就有股難言的滋味兒, 回身走了。出門下樓時,意外地碰見了剛剛趕來的甘泉。

“呀,爸,你也來了,也沒有說一聲!”甘泉說。

“啊,泉兒,我是昨天早上才飛來的,來參加你夏坤叔叔他們新病房大樓的動工儀式。我現在馬上要去廣州,辦了事再回來看你。”

“爸,我媽媽在嗎?”

“在,在你夏叔叔屋裏。”

“真是,媽媽回來了,也是昨天晚上才給我打的電話,我才從成都趕過來。外婆說,她來夏叔叔這裏了。”

“對的,你快去。泉兒,一切還好不?”

“好,都好!爸,我哥怎麼樣?”

“還行。你先上去,回頭我們再細說。”甘家煌拍拍女兒肩頭,匆匆走了。

甘泉的到來,屋內又熱鬧了一陣。史瑩琪拉女兒坐下問長問短,問她吃了飯沒有。女兒說,吃了,外婆為她煮的過橋抄手,又麻又辣,很好吃。母女倆說不完的話。

夏坤沒有跳舞,他靜靜地坐在一邊,不時看看這久別重逢的仿佛一個模子裏鑄出來的母女倆,心裏百感交集。瑩琪她怎麼突然飛來了呢?自從那次她突然而別之後,就一直沒有音訊,他是度日如年地苦等她的電話、來信。一天兩天一月兩月半年多過去了,她如同消失了一般。她是在躲避他?或許她有什麼難處?或許終還是記恨他?或許……他想了許多。最終覺得,他與她沒有希望了,傷感、氣餒。有人說,愛是一首抒情詩,是一個迷人的夢,是一道亮麗的色彩,是一顆甜蜜的果。可自己的愛卻為什麼這麼難這麼苦這麼沒有結局。那天夜裏,他躺在床上東想西想時,章曉春來電話了。聽得出來,她很激動,帶著滿腹怨訴。

“……‘I''m not guite sure !'' 夏坤,”她直呼他的名字了,“請原諒我直呼你的名字。其實,我早已在內心裏這麼稱呼你了。你什麼不敢十分肯定呢?你為什麼不能肯定地答複我呢?OK還是NO?……”

夏坤聽著章曉春的話,內心裏矛盾、疚然。自己這個學生對自己可真是一百個的好。黃山那次遇險要不是遇上她,自己也許已命歸黃泉了。就想,自己還有什麼猶豫的呢,瑩琪分明在回避自己,自己與她隻能是有情而無緣了。甘泉,她太小,就當是自己的女兒哩!現在,唯有章曉春是不好拒絕的。

他這樣想時,章曉春在電話裏把話挑明了。

“……夏坤,我愛你,愛你……你知道嗎, 我好多次都拿起了電話要向你表白我的心。可我又總是缺乏勇氣。我也擔心你會棄我而與史瑩琪重歸舊好。可是,前天我已聽夏欣的媽媽對我說了,她說,她跟夏欣通過電話,史瑩琪已經沒有與你聯係了。你應該明白,她已經幾次回絕過你。可你為什麼還是那麼癡情呢?你這種年齡和經曆的人應該明白了,愛是不可以強求不可以勉強也沒有必要一廂情願地苦等的。夏坤,你怎麼不說話?回答我!我看了你的這封來信,看到了你那吝惜的‘I''m not guite sure.''就泄氣了,好長一段日子我都提不起勁來,我想你是在婉言謝絕。前天,我給寧秀娟說了你的這封信,她給我分析了,說,你就給他打電話去,把話說明白。我猶豫再三還是鼓起勇氣給你打了這個電話。‘你不敢十分肯定,’說明你在猶豫,說明你心裏是有我的,是愛我的。也許我太武斷太主觀了,可我就是這麼想的……”

夏坤聽著,心潮起伏。她是個好姑娘,為什麼師生就不可以結合?他想起當年軍醫學校畢業前的臨床實習,那時,自己是班長。班裏年歲最長的那個高挑漂亮的女同學竟愛上了一位妻子病故了的比她大近20歲的男教員。他就以班長身份找那女同學談心,要她以事業前途為重,不要再與那男教員交往。那女同學哭了,說,班長,我是真的愛他,他人好,有學識,對我是真心實意的關切……這女同學的話打動了他,末了,他說,好吧,我隻是希望你在還未正式工作前不要與他太密切了,免得同學們有閑話。嗯,我一定做到,謝你了,班長。那女同學一直對他很感激。後來,她與那男教員結了婚,生了一兒一女,一家人很和睦。也想到了夏欣,就覺得女兒一向與章曉春相處極好,他們是會合得來的。

“喂,夏坤,我問你,你到底看了我給你留下的那封信沒有?”

“什麼,什麼信?”

“我放在你那本英漢大詞典裏的信!”

“是嗎?啊,你等等。”

夏坤忙忙尋出那封信來,他一手握著話筒一手展看信頁。這封姑娘的情真意切的信打動他了。啊,他翻閱過這本詞典的,卻沒有注意到有這封信的這頁,不想,裏麵有這麼一封情真如火的信!

就這樣,穿過波濤滾滾的太平洋的電纜線終於傳去他的心聲,那個夜晚,他與章曉春敲定了終身。

“曉春,”他對著話筒說時,話音顫抖,“我也愛你……”

章曉春在電話裏幸福地哭了。

“曉春,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回國來,回到我們醫院來。真的,為了我倆,也為了我們都熱愛的專業……”

“夏坤,我知道你的心,知道你的追求。有了你的愛,我還有什麼不可以拋棄的呢……”

這次,章曉春三天前就飛來了。這三天裏,他倆說了好多。章曉春當了夏坤的麵對莊慶說她決定要嫁給夏坤了。莊慶震驚、哀傷,卻說,章曉春,你的抉擇是對的,夏坤是個多麼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