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喧囂落幕, 夜色四合,晚風自山間拂過, 枝葉摩挲,發出沙沙聲響。
玉瀲心靜立於雲仙居露台一側,細聽風聲,嗅得花葉草木的幽香與夜露潮氣,眼下是一片晦暗難明的陰影。
身後響起輕盈的腳步聲,無需轉身,便知來者何人。
“玉姑娘。”
莫長鳶柔婉的嗓音如涓涓細流, 玉瀲心側了側身, 半倚在圍欄上斜睨著她,並不說話,隻揚起眉梢,示意她言明來意。
她似有些緊張, 垂手於身側,躊躇半晌,方道:“承蒙玉姑娘相救, 今日……多謝了。”
玉瀲心意外地眨了眨眼,沒想到莫長鳶特地尋來,竟是找她道謝的。
“莫師姑原是受瀲心牽連, 自不必言謝。”她站直身子, 歎息道,“近段時日以來,莫師姑代為照看雪兒, 多有打擾之處,萬望見諒。”
就像玉瀲心沒曾想莫長鳶會為今日主動言謝,莫長鳶也不料她印象中的“怪人”會以這般溫和有禮的態度地向她致歉。
她愣了一瞬, 想起殷晴雪在玉仙門時,三句話不離玉瀲心,總與她說玉瀲心如何如何,依賴之情溢於言表,可見此人縱使對敵心狠手辣,心中亦有不為人知的柔情。
莫長鳶眼中警惕稍緩,對玉瀲心略有改觀。
“雖然你可能不會聽,但我還是想勸說一句。”
她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小聲說,“道衍宗在大璩國都根深蒂固,你孤身一人,恐怕難以救出闕師妹,多半隻是白白送死。”
言罷,玉瀲心眼神幽暗,並不作聲。
瞧見對方眸心隱晦的寒芒,莫長鳶心中暗驚的同時也暗悔不該唐突。
她與這師徒倆非親非故,不過一場交易,一個委托,怎能一衝動便交淺言深呢?
然而,預想中的冷言冷語並未到來,玉瀲心斂下眸中神光,朝莫長鳶頷首:“莫師姑有心了,瀲心自有思量。”
話音落下,她便自莫長鳶身側緩步行過,此去,是殷晴雪的房間。
莫長鳶原地駐足片刻,鬆開一口氣的同時,又無奈搖頭,暗道:日後還是謹
言慎行,切莫主動招惹這性情古怪的師徒二人。
忽然,她聽得殷晴雪房中傳來一聲悶響,像重物落地之聲。
眉頭稍蹙,心中生疑。
莫長鳶正要前去查探究竟,倏然頸後一痛。
視野漸暗,意識恍惚,她踉蹌兩步,四肢虛軟,終無力地倒在地上。
半闔的眼瞼下,兩眼虛起,隻剩一條細縫。
她隱約看見一道黑影從她身旁快速經過,隨後鑽入殷晴雪的屋中,隨後,她便昏迷過去。
·
玉瀲心幽幽轉醒,視野尚未清晰,便先聽得馬車咯吱咯吱的聲音,一搖一晃的感覺令她本就沉重的腦袋越發昏沉。
這是在哪兒?
丹田空空蕩蕩,脖子很沉,重得像壓了幾千斤的大石頭。
需很費力氣才能稍稍抬起眼皮,入目所見卻令她疑惑地蹙起眉頭。
她的雙手被兩根鐵鏈鎖住,鐵鏈上貼滿了黃色的靈符,這些符篆鎮壓了她體內的靈氣,令她在枷鎖重壓之下難以動彈。
怎麼會……
覺察到掌心留有異物,玉瀲心側眼去看,見自己右手正死死攥著一張殘破的暗紅色靈符。
這符……
她想起來了,這張符是她昨夜從殷晴雪身上撕下來的。
玉瀲心低眉垂眼,眸心藏納極怒的凶光。
道衍宗。
昨夜她已下定決心動身前往璩陽,臨行之前去看了看殷晴雪,與之作別。
豈料熟睡之中的女孩兒突然睜眼發難,一刀刺向她的胸口。
不防之下,她被這匕首刺中,同時發現了殷晴雪身後的靈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