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站的椅子上坐滿了人,身穿風衣的男人手裏握著高鐵票,將手搭在行李箱上。
他半眯著眼睛,斯條慢理地從其中找到了一個空的位子,拉著行李箱坐過去。
陸啟元剛一坐下,就聽到身後一陣嘈雜聲響。
他扯了扯領帶,漫不經心地回頭看,是一個中年婦女拉扯著一個低著頭的青年男子。
從她大嗓門的叫罵聲中不難得知,是這女人著急去廁所,回來後發現丟了東西,她問了周圍的人,都說沒看見有人過來,而這個一直低著頭帶著帽子一句話也不說的青年正好坐在她旁邊,所以懷疑是他偷的。
本來還隻是懷疑,結果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兩個人拉扯之間好巧不巧,從他身上掉下來了她的錢包,中年婦女便開始罵起來。
那青年開始還解釋否認幾句,後來見解釋沒用,就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隻是頭埋地越發深了。
更像是幹壞事被抓住的小偷。
中年婦女罵的盡興,已經有很多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圍在他們周圍了。
大媽一手拿著粉色的錢包,一手叉著腰,胸脯帶著大吊墜的項鏈,塗著大紅口紅的嘴此時張張合合,說的是方言,但能聽懂:“大家快來看看呐,這小孩年紀輕輕,沒想到不學好偷人家錢包,真是有娘生沒娘養的雜種”
青年被她罵的臉色發白,努力地忍受著周圍針紮般的打量和議論,在聽到她罵雜種的時候,小聲地掙紮著:“我說了,不是我拿的。”
中年婦女顯然並不相信,她嘴角下撇著瞪了眼那青年,最後沒好氣地道:“算了算了,看你年紀小,老娘還趕時間,錢包找回來就行了,這次就算了。”
她說完,便把錢包裝到挎包裏,然後雄鄒鄒氣昂昂準備走。
周圍的人還有些意猶未盡,有幾個懷有正義感的人說幫她報警,但大媽抹了抹眼睛,“俺這會著急上車,俺閨女在外麵工作生病住了院,俺這心呐,現在一秒看不著她就一直不安生,就算了吧,誰要是和這小偷一車注意點就行了。”
“或者大家夥幫俺報警,到時候把他抓住交給警察,俺就先走了,俺可憐的閨女啊!”
她剛剛還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這會兒提起女兒就變得溫和了不少,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眾人看著這個可憐人,對於她剛才的表現,隻覺得是女兒住院還被人偷錢包所以崩潰發怒也情有可原,於是望向中年婦女的眼光都充滿了同情和認同。
而對於欺負可憐人的小偷,他們就更加敵視了。
他們一邊罵,一邊對著青年形成了包圍圈。
中年婦女挎著包,人群自動給她讓出一條道,她走了兩步,就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去路。
“等一下,不能就這麼算了。”
所有人都略責怪地看過去,沒聽到人家說要去看女兒嗎,怎麼還攔著不讓走了。想幹正義的事就自己幹,別妨礙受害者啊!
陸啟元見周圍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不為所動地擋住中年婦女的去路。
他低頭對著中年婦女微微一笑,“大媽,我已經報警了,不如你留個聯係方式?到時候有什麼事通知你。”
中年婦女想走,但被陸啟元攔住去路,不耐煩地開口:“不用了,我著急去見女兒。”
陸啟元麵上露出一點驚訝的神色,“原來是要去見女兒啊,我還以為大媽你著急去和老公分贓呢,真是不好意思。”
他不避不讓。
中年婦女本來打算用手把他扒拉開,聞言動作頓住了,她暴跳如雷,“你這娃搞清楚,是他偷東西,不是我!讓道——”
“我想你應該是幹過收銀員,不過因為一些原因被解雇了,前陣子到過越瀲島旅遊,現在麼,從事的工作應該是他人財物移動規劃師——簡稱小偷。”陸啟元道。
“俺聽不懂你說啥,大家快來幫幫俺,這娃欺負俺一個老婆子真”
陸啟元氣勢很強,說的話篤定又細條慢理,一時間竟沒有人阻攔,中年婦女隻能聽著他繼續道:
“你在和他理論的時候,你的錢包從他身上掉下來,正常人的第一反應應該是檢查錢包裏的東西是否有丟失缺少,就算不立刻檢查,也會在離開小偷前檢查一遍,而你隻是臭罵了那個青年一遍,坐實了他的偷盜行為,便準備離開,絲毫沒有檢查一下錢包的意思。”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個錢包不是他偷的,而是你故意放在他身上的,至於裏麵的錢,大概也沒有多少,讓我猜猜,嗯,三十?”
那中年婦女作勢撓他,大喊著:“俺的錢包。俺樂意檢查就檢查,樂意不檢查就不檢查。你這人是不是有病,俺要找俺閨女,”她頓了一下,隨即道:“好啊,俺知道了!你是這小偷同夥吧!你”
“我沒有同夥,有同夥的是你,大媽。”陸啟元微微一笑,“你在人前大聲叫罵,賣力表演吸引周圍人的注意,你的同夥在人後趁機偷圍觀者的錢包,你們雙賤合璧,事後分贓;如果我沒攔著你,你現在應該已經到廁所換身打扮,比如,把你頭上的大卷毛假發換掉,把引人注目的口紅洗掉,然後和同夥聚頭了吧,大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