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過程,整個軍葬儀式沒再出現任何語言和指令,隻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在風雨聲中,低低地哼起來:
“我有鋒刃,解舊袍從戎,擊楫中流,挽泱泱大同……”
哼唱聲穿透風聲雨幕。
接著,滿場蔚藍將士的聲音起來。
“古今兆數男兒,其中多少丈夫?碎首黃塵,於天穹勒功,自死至今,熱血猶殷紅。”
“我有紅纓,可以縛蒼龍……”
高處戰刀鑿石的聲音傳來,如一個特別的節奏,應和著歌聲。到此大抵有一些人終於還是哭了,隻是哽咽被歌聲掩蓋了,眼淚直接流在雨水裏。
韓青禹發現自己好像會唱這首歌,不記得歌詞,但是熟悉它的節奏。
怕太動容,他哼了幾句閉上嘴巴,默默開始往回走,準備退回隊列裏。
墓地側麵有一幢簡易的新修房子,四個年紀大約都過了四十五的老兵,從那間房子旁邊走過來。
為首的老兵瘸著一條腿,在泥水地麵上拖出痕跡,紅著眼眶走近了,把一把黑傘擋在韓青禹頭上。
“多謝青少校來送我們張軍長這一程。”瘸腿老兵說話時看著山高處,說完收回目光,看向韓青禹,“對了,那些傳言,我說我根本沒信過。”
韓青禹:“……”沒吭聲。
“青少校大概不記得我了吧?”老兵摸索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揭去外頭套的塑料袋,甩出來一根給韓青禹,說:“你和我們軍長認識那次,我也在,一直跟在他身邊……我以前是他的通訊員。”
“哦,想起來了。”韓青禹伸手拿了煙,他當然不記得自己見過這名老兵,但是從溫繼飛他們口中聽過那段往事,瞬間了解了情況。
“是啊,正因為那時見過,所以我想,你是那樣的一個人,怎麼會輕易就死了。”老兵嘀咕著低頭開始點煙,打火機劃了幾次,都被風吹滅。
他試著背身用手去擋風,但是風從好幾麵吹進來,雨也斜在人身上……
四周的風突然就停了。
老兵愣了一下,很快回過神,把煙點上,兜火遞手,看著韓青禹笑笑說:“高手就是好啊,在哪都能點上煙。”
韓青禹跟著笑一下,就火點了煙。實話說,他也不知道自己具體是怎麼去阻風的,隻是心念一動,源能一湧,風就停了。
“你們……”
“退伍了。”老兵說話轉身示意另外三人。
韓青禹這才發現,另外三名老兵也和他一樣,身上都帶有殘疾。而且其中一個,雙目已經失明。
老兵注意到他的目光,慘笑一下,並不自哀說:
“這不守盛海嘛,我們幾個沒用的,一早受傷被送了下來……最後沒能,沒能跟軍長他們一起上去大尖母艦,反而活下來了。”
他說活下來時並不慶幸,反而眼神裏透著遺憾。
“殘了。軍裏問哥幾個是去地方,還是後勤基地,我們商量了一下,這不正好嘛,軍長和兄弟們這裏,還缺幾個守墓人。”
韓青禹明白了。
他這段時間有意無意聽說過蔚藍的相關政策,像這樣的傷殘老兵,不管選擇回去地方還是留在蔚藍後勤基地,肯定都享受很高的待遇,可是他們自己選,選了來這裏為軍長和弟兄們守墓。
韓青禹試著去體會這種感情,想要抓住它,說:“那你們……”
其實韓青禹想問的是,那你們的家人……不過他沒問完。
“還訓練,跟上頭鬧了幾次,要了裝置和刀,還有每月幾塊源能供應。我們尋思還得繼續練著,不管殘不殘廢,我們自己不認,都想著也許有一天,還能再出刀。”老兵誤會了說,說這段話的時候,他整個人的身板,都重新挺了起來。
韓青禹緩緩點頭。
他多想掏幾塊源能塊送給他們啊。
可是不行。
溫繼飛和小王爺這兩天千叮萬囑,說你做什麼都還好,就是不能送人東西,尤其源能塊,金屬塊等等。
一旦你舍得送人源能塊……就全世界都知道你是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