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並不算很大的四個字,說出來,即傳出去。這讓整個會場在一瞬間安靜下來,爭論中的議員們錯愕了一下,集體回頭。
克莫爾議長同意了,在沒有征詢任何意見,沒有與議員們做任何交流和討論的情況下,直接同意了戰場西線部隊的申請。
這個一直懦弱的瘦小老頭,今天已經是第二次這樣做了,他表現得像一個獨裁者。
持支持意見的議員們肅穆而立,沒有出聲。
因為他們支持這樣做,並不代表他們對這次支援行動感到樂觀,他們一樣很清楚,那一萬精銳大概的結局和命運,他們甚至連自己支持的理由都說不清楚。
而持反對意見的議員們,在下一秒,像噴發的火山,開始憤怒和咆哮起來: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克莫爾議長!”
“你在送那一萬精銳的人類戰士去死。”
“他們本可以回來的,人類需要他們,需要他們中的每一個。”
“尤其在南極戰場的損失已經如此巨大,溪流鋒銳的戰士們,已經幾乎確定付出全部生命的情況下,你的這個決定,什麼都不可能挽救,隻會讓更多人白白犧牲,明白嗎?!”
“你甚至沒有征詢任何人的意見,混蛋,你沒有權力這樣做!”
“你真的清楚你在做什麼嗎?!議長先生!人類已經無力承受了。”
“我清楚。”克莫爾議長的回應並不強硬,聲音也不大,就像隻是平靜地陳述,說:“但是,有一些事,於人類這個族群,在這樣的一個曆史關頭,其實是必須要去做的。比如你們所說的,這種無謂犧牲。”
“我們中有一些人不懂,因為我們並不是戰士,也不在戰場。我們甚至不是那些電視機前的普通民眾。”他說。
“另外”,沒有給議員們再開口的機會,克莫爾議長抬頭,目光掃過全場,說:“另外我想說,我其實從未完全失去過希望。”
當克莫爾議長這麼說,反對的議員們反而不憤怒了,隻一致茫然地看著他,似乎對於希望這個詞,感覺完全無法理解和接受。
“我始終都還保留一絲相信,相信他們還會回來。”克莫爾議長最後認真而誠摯地說道。
其實,解釋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就在剛才,克莫爾議長做出應答,同意申請的那一刻,南極戰場上那一萬決意南去的蔚藍精銳,就已經集體爆發,奔赴極點戰場。
…………
南極洲,半島靠近連接線區域位置,蔚藍前線指揮部,指揮室。
“……那麼,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蔚藍前線最高指揮官,西格洛上將,擁抱了他的副指揮官,同時目光在指揮部所有將領和參謀人員臉上緩緩經過。
接下來半島上的指揮工作,包括戰鬥和撤離,早都已經安排妥當了,那本身也不再有什麼難度。
這裏還有很多指揮人員,可以完成那些工作,西格洛上將不再是必須的存在。
一身作戰服,背負戰刀,已經很久沒有親曆戰場廝殺的西格洛上將轉身,向指揮部門外走去。
“上將!”身後,參謀官們在喊他。
但是,作為西格洛最好的朋友,也是一直以來最親密的戰友,他的兩位副指揮官,沒有出聲,隻是站在那裏,注視著,向他們的長官和朋友,敬上最後一個沉默的軍禮。
南極一戰,最低超過60萬的死亡數字統計,巨大的犧牲,天才的隕落,無數人類英雄的謝幕,溪流鋒銳的死亡救贖……
不管有多少客觀理由存在,作為前線最高指揮官,西格洛上將的罪責,都已經注定無法開脫。
他的性格,也不會為自己開脫,不願開脫。
就算議事會不向他追責,就算這個世界最終沒有人向他問罪,西格洛自己也扛不住這斷噩夢般的經曆,和內心巨大的自責、痛苦。
他其實早就崩潰了,之所以支撐到現在,等到西線精銳回援,完成一切後續工作安排,隻是因為,他要盡他最後的責任。
指揮部門口,西格洛上將站住了,定了一秒,回頭。
“請允許我死在戰場上。最好,是牽引場下,溪流鋒銳某位戰士的身旁。那將會是我這一生,最後以及最大的榮幸。”
他說,同時舉起手臂,揮手,然後握拳,“再見了,各位,請繼續戰鬥,並永遠相信未來,相信人類必勝。”
“再見!為一切正在呼吸的……”
參謀官們最後的回應聲中。
蔚藍總部直屬,天頂戰爭前線主指揮官,失落大陸遠征前線最高指揮官,西格洛上將的身影,消失在指揮部門口,消失茫茫冰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