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的君子慎獨,亦或是說他成功地將自己活成了獨夫,在他有生之年憑借逆天的戰功和不可取代的軍中第一人地位,還沒有暴露出過多的隱患。
不過,在他死後,卻給子孫留下了一筆“豐厚的遺產”,更確切地說是後患。
昔日的因,就是來日的果。李靖種下的因,從而結出的苦果,自然是要由他的子孫來吞咽。
沒有與國同休,沒有丹書鐵券,沒有世襲的勳職,也沒有勳貴階層和整個將門的照應,在經曆三代數十年後,到了他的孫子李敬之承襲三原縣公以來,基本上已經賦閑在家,混吃等死。
僅僅是在六年前,突厥默啜大可汗突襲陰山,從而爆發陰山大戰,大唐處於極為不利、即將全麵崩潰局麵的情況下,李敬之方才得以拜將、獨領一軍出征,靠一場奇襲挫敵鋒芒,一舉斬殺突厥五千鐵騎,幫大唐贏得了喘氣的時間,得以從容集結五十萬大軍齊聚陰山,以絕對的兵力優勢力拚突厥,從而取得了一個兩敗俱傷、勉強能夠接受的結局。
宰相們之所以提名李敬之,是從多方麵考慮的。
首先,要感謝李靖把自己活成了獨夫,這樣一來,在李唐和武氏之間的皇權之爭中,李敬之並不屬於武家需要提防的人。
其次,在六年前的陰山之戰中,李敬之臨危受命表現得還是很驚豔的,具備了作為一位名將的資本。這次讓他領兵出征朔方,應該還是能讓人放心的,即便是進攻不足,但是防禦還是沒問題的。反正突厥人遲早要退回陰山,等他們退走以後,跟在後麵接收就是了。
李敬之不是李唐的死忠,身上並沒有打上李唐的烙印,雖然同樣也沒有向武後效忠,不過,隻要不是武後的絆腳石,相信作為一種妥協和平衡,她是會同意的。
其實,在武後心中還是不想用李敬之的。雖然武氏子侄中沒有可用之人,不過,她還是傾向於使用老將沙吒忠義。至於原因很簡單,沙吒忠義並非漢人,而是沙坨人,在大唐朝堂之上一直被視為異族,飽受士族的排擠,隻能選擇忠於武後,別無他選。
不過,既然政事堂諸位宰相一同舉薦了李敬之,武後倒也不好駁回。
君臣之間的權利遊戲,本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相互妥協,對於臣子們在背地裏玩點無傷大雅的小動作、小聰明,隻要不是太過份,不突破她的底線,一般情況下,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好挑明。
她雖然強勢,對權利遊戲近似於一種癡迷,孜孜不倦地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其樂無窮。
不過,但是偌大的一個帝國,也不可能由她一個人玩得轉。正如臣子們需要權利就離不開她一樣,強大如武後也同樣離不開臣子。一個人的力量終歸有限,不可能事無巨細麵麵俱到。她定下了大方向之後,如何去完善和執行並追蹤執行的過程和結果,這些都離不開臣子們。
因此,李敬之雖然並非她心中所想,但是她還是決定妥協,滿足宰相們的小小願望。這就是帝王之術,馭下之道,一張一弛,一緊一鬆,也就是俗話說的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