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今日散朝後又見了幾位要臣,西部的旱災,東邊的水澇,還有北境的兀彤國消停了四年後,又在蠢蠢欲動。
秋燥加上心煩,皇帝回到養心殿的時候,隻覺得口幹舌燥。
奉茶太監上了茶,皇帝嫌燙,小由子適時地捧了一盞果盤過來。
小由子本姓劉,窮苦人家出身,家裏為了好養活,取的名字賤,和柴火狗聽著像兄弟。入宮後,他就改了名,叫劉由,將來富得流油,這是他的夢想。
他把果盤放在皇帝手邊,躬身說道:“這是打南邊兒上貢的,早晨剛到,新鮮著呢。而且,是華姑娘……尚儀,親手給切的……”
皇帝口渴,一邊聽他說著,一邊自行揭開了蓋兒。
乍一眼,皇帝就被唬了一跳:“這是什麼東西?”
“回皇上,是西瓜。”
這個季節,青陽城已經沒有西瓜了,南邊上貢過來,不是誰都能吃得到。
皇帝拿著銀箸,從麵上夾起一塊兒,紅豔豔的像顆人心,往下滴水。這心上,還缺了一個角。
“誰啃的?”
“唉喲,您的果盤兒,誰敢啃哪?那就是最後一塊兒削出來的,不夠了,所以就缺了點兒。但意思是好的,尚儀說了,這是她對您的忠心。”
皇帝從明華宮回來的路上,就聽李成禧說了華梓傾來養心殿的事。忠心且不提,她那膽子敢不敢吃皇帝的西瓜,不好說,但是如果有小由子盯著,倒有幾分可信。
即便可信,這顆“人心”他也是不會吃的,他往盤子裏看了看,奇形怪狀,大小各異,想必費了工夫,就是缺少美感。
“皇上您看,這是朵花,這是葉子,這是蝴蝶……奴才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那樣切水果的,西瓜拋起來,尚儀拿著龍騰劍,在空中‘唰唰唰’。起落幾個回合後,西瓜就切成了不同的形狀,剩下的瓜瓤和瓜皮全都分開了。好家夥,那可比曹小姐舞劍還要好看……”
“你說她拿什麼切的瓜?!”
小由子頓時收斂起眉飛色舞,訥訥道:“是……龍騰劍。奴才已經細細擦過,放回原處了。”
華梓傾手中的刀劍就像她的性格一樣,簡單直接,沒有花哨,一招一式,隻為了克敵製勝。她耍著花樣切西瓜,唬得住小由子,卻唬不住皇帝,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分明是膽大包天,看上皇家傳世的龍騰劍了。
皇帝挑眉,音色冷冽:“拿走。”
“是。”
小由子剛一伸手,皇帝又突然說“慢著”。他再次拿起銀箸,看向盤子裏。
華梓傾劍法好,手藝卻不行,花瓣大小不一,蝴蝶長得像歪瓜裂棗,皇帝夾起個形狀奇特的物種,問道:“這削的是什麼?”
“回皇上,是兔子。”
皇帝看著,神色漸漸就柔和下來。兔子隻有三分像,卻讓他想起華梓傾靠在他肩頭對他說,臣是屬兔的。她那時臉色很白,就像隻兔子,軟糯可愛,秀色可餐。
銀箸放在嘴邊,他一口咬下個兔耳朵。他對小由子說:“盤裏的西瓜拿下去,你們分吃了吧。這顆缺心眼的忠心,叫華尚儀自己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