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州乃巴國故都,自古是商賈雲集的水碼頭。縣城依山傍水,主要街道就隻一條不寬的馬路。馬路隨長江蜿蜒伸向與烏江的交彙處。街道兩旁擠滿高高矮矮的房屋。街上人流熙攘,店鋪挨門接戶,大戶的商號已掛出閃亮的紅燈籠來。

在船上時,武德厚就說了請吃火鍋,四人進了街上的“福成火鍋館”。李雨靈聽說吃火鍋,也要跟來。武德厚問她不管船上的貨物了?李雨靈說她爸爸安排得有人管,她不過是坐船玩耍,在哪裏玩耍都行。軍火大煙是搜查到了,貨主卻不是李泓壽,是個叫査旺的北方口音的商人,此人早已不知去向。隻好沒收了這批違禁貨物,讓袁得水帶人隨船東下,順藤摸瓜追查貨主。範曉梅私下對武德厚說,這査旺不定就是李泓壽的同夥或是下屬,抓住他就可以查到真凶。武德厚覺得也是,希望能查實了嚴辦李泓壽,又還希望此事與李泓壽無關,擔心李雨靈會被牽連。細心的範曉梅察言觀色,湊到武德厚耳邊說:“德厚,你可一定要公私分明。”武德厚血液上湧:“曉梅,你放心,天王老子違法我也不會放過。”心裏還是擔心李雨靈。李雨靈能喝酒,向他們挨個敬酒,都喝的滿杯。武德厚問:“李雨靈,你是富家女,啷個又在那打漁船上,穿著和船技都硬還是那麼回事兒?”李雨靈笑:“我爺爺是漁翁,那漁船是爺爺留下的,我沒事就劃那漁船去打漁玩。”範曉梅說:“你一個女娃兒,江上打漁好危險,你爸爸同意?”李雨靈說:“他才不同意呢,可他拿我沒法。”武德厚心想,她還有個性,又想,並非都是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賣蔥兒買蒜的,希望她與她老子不是一路人。

四個人吃完火鍋出店,沒有星月的夜空鍋底般黑,街上寒風嗖嗖,燈燭昏暗,行人稀少。範曉梅和寧繼兵向武德厚告辭,說是要去找客棧住宿。相見後,範曉梅對武德厚說了去黔江縣的實情,叫他要絕對保密,對外人說他倆是去彭水縣遊玩的。還說,倘若她和繼兵有不測,希望他安撫、照顧他倆的老人,希望他革命到底。武德厚拍胸脯應承,遺憾自己未能參加此次行動。範曉梅說他在軍營裏好,對革命會有更大的作用。這時候,武德厚的勤務兵來報,說是已為範曉梅、寧繼兵訂好了“涪州旅館”的單間客房。武德厚說:“曉梅,繼兵,我送你們去旅館。”範曉梅笑:“當官的是不一樣,派兵去為我們訂了房間。好嘛,我們就去住,錢我們自己掏。”武德厚說:“曉梅,你就連我的一點心意也不領受?”寧繼兵說:“吃火鍋你請,住宿你又請,那啷個要得。”李雨靈說:“他當官的有錢,你們就莫要推辭了。”範曉梅搖頭笑:“好嘛,就領受你的心意。”武德厚嗬哈笑:“這就對了噻。”心想,這個李雨靈,說話的口氣就活像是他的啥子人,心裏有股熱,倘若她跟李泓壽不是一路的,老子就娶她做婆娘。

安排好範曉梅、寧繼兵的住宿後,武德厚朝涪州的川軍駐地走,李雨靈跟了他走,勤務兵尾隨。武德厚沒有問李雨靈去哪裏住宿,希望跟她走走,就讓勤務兵各自回駐地去。“雨靈,你爸爸……”武德厚想說你爸爸不地道,盡做壞事,卻改口說,“你爸爸的生意做得大呃。”李雨靈撇嘴說:“他錢鬼一個,成天想的都是錢,還敲詐別個的錢,我就看不慣。我爺爺說錢夠用就行了,錢多了害死。呃,武大哥,你是不是也敲詐別個的錢?哼,你們當官的……”“我們當官的啷個,未必都是壞人?”“差不多。”武德厚心裏高興,看來她跟他老子不一樣:“雨靈,你說的對也不對,當官的也有好人。”“少見。”“少見說明還是有,比如說本人就是好人。”“王婆賣瓜……”

二人路過一家夜食店,李雨靈說好冷,想吃鹵菜喝夜酒。二人就進店落座。店裏就他兩個,頭纏藍帕的老店主熱心端菜上酒,還端來盆杠炭火。燈燭、盆火讓李雨靈的臉蛋嫵媚,她用細白的手抓盤子裏的鹵鴨腳板、鹵牛肉和花生米吃,小嘴巴不停咀嚼,喝酒,撲閃兩眼:“呃,武大哥,你咋不吃?”武德厚的目光不離她那紅嫩的臉蛋:“我看你吃,你吃得好香。”“我就喜歡吃鹵菜。”李雨靈說,用筷子夾了塊牛肉到他碗裏,“你也吃,好吃。”這個李雨靈,自己用手抓牛肉吃,卻給他用筷子夾,是個細心女子:“呃,嫁人沒得?”武德厚問,吃牛肉。“沒有,有合適的就嫁。”“就沒得合適的?”“沒得,合適的男人難找。”“好找,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李雨靈抬眼盯他,麵露高傲:“人家又不是童養媳。”武德厚心灰,這女子眼睛高,還是說:“是,我是大你十幾歲,可大男人曉得疼小婆娘。”“真的?”“真的!”“那,我想想。”李雨靈說,“呃,武大哥,你教我打槍,要得不?”“要得……”

兩人在這夜食店吃喝得久,老店主打起瞌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