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纓拿著他的手臂,有些固執地環在自己的腰上,往他懷裏鑽,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側臉依偎著他的衣襟,便闔眼睡了。
不知不覺,溫熱的濕意濡染了他的衣襟,暈開深深淺淺的水跡。
敖纓無聲,眼窩裏卻一片水光。
很快她便昏昏沉沉地睡了去。
沒有美夢,也沒有溫暖,隻有無盡冰冷的黑暗。
她唯有緊緊抱住身邊的男人,才不至於沉下去。
翌日天還不亮,她如時醒來。
也正是往常蘇恒起身早朝的時辰。
蘇恒安睡在床上,敖纓替他掖好被角,自己起身,回頭又攏好床帳,隨即喚了宮人進來侍奉。
宮女們捧著伺候皇後起居的用具一一入殿內。
敖纓洗漱畢,兩名宮女手捧鳳袍,明黃底色,繡紋栩栩如生,從衣襟至擺尾,鳳羽張陳,猶如將翱九天之勢。那等尊華高貴之中,又極其的美豔奪目。
敖纓伸手穿入袖袍裏,宮女畢恭畢敬地前後打理,疊整衣襟,輕束腰帶,再伏地將袍擺牽得平平整整。
她端坐鏡前,挽起青絲,頭戴鳳冠,耳墜珠玉,端莊而又極顯雍容華貴。
她眸裏黑白分明,神色平靜,褪下了平日裏溫和柔美之態,將她侯門將女、一國之後的威儀展現得淋漓盡致。
這身皇後的著裝,平日裏她少穿戴,隻有與蘇恒一起出席國之大典的時候才會用上。她曾覺得這鳳袍和鳳冠的分量太為沉重,而今要撐起朝綱、穩住人心,確實很沉重。
儀容妥當後,宮人適時地進來稟道:“啟稟皇後娘娘,大皇子殿下到。”
敖纓道:“讓他進來。”
蘇硯踏入門口,五六歲的孩子,卻端著一副少有的沉穩心性,舉手投足,皆是皇子氣度。
他朝敖纓走來,先作揖請安。敖纓回頭看他,神色一動,仿佛眼前的這個孩子一夜之間長大了。
他穿著淺黃色的一身蟒袍,衣冠整齊,稚嫩的模子與他爹極為相似,在抬頭看見敖纓時,悶沉的眼神終於閃了閃。
他也很久沒能見到娘了。今日一見,和往日變化很大。
她蒼白消瘦了很多。
敖纓讓宮人取了口含的預防瘟疫的藥片給他含著,盡量避免正麵對著說話,伸手摸摸他的臉道:“弟弟妹妹都還好嗎?”
蘇硯點頭道:“都好。我來的時候,他們都還在睡。”
敖纓笑了笑,眼睛有些微紅,道:“你是哥哥,有些事得你這個當哥哥的來做,所以你要比他們更有擔當更累些。正如眼下,他們都還在夢鄉裏,你卻不得不起身和娘一起去麵對未知的事情。”
蘇硯又搖頭,道:“不累,他們都比我小,我來替爹娘分擔,應該的。”
敖纓側身回頭看向床榻那邊,輕聲道:“你爹身體不太好,眼下還睡著。你去向他請安吧,他能聽見的。”
蘇硯步子穩穩地一步一步走去,在床榻帳前停下,端端正正地揖道:“給爹請安。”
隨後敖纓牽著蘇硯,母子倆一起出了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