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峰詫異地看著陳冰的吃相,看這樣子她是真的沒什麼錢了。難道倉皇出逃前,他們真就沒有一點的準備嗎。

“你慢點吃,這些天來你就一直喝西紅柿雞蛋麵?”

“差不多吧,我不敢出去。怕被人認出來。你知道我在這裏有不少同學。”陳冰一邊啃著雞腿一邊語調含糊地說。

“你說你這是何苦呢?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

林宇峰語調傷感地看著陳冰。按說這個女人曾經那樣地作踐過自己,他是該很恨她的。可是當林宇峰的目光觸摸到陳冰的腹部時,他心軟得實在恨不起來。而滿心想的是這女人的固執和可憐。

“饞壞了,不許笑話我。你到屋裏坐吧,我下麵條給你吃。”陳冰停住嘴,不好意思望著林宇峰。那表情顯出些小鳥依人的嫵媚來。

房子不大,但收拾的很幹淨。據中介說,前麵在這裏居住的是兩個銀行的女職員。林宇峰沒有開燈,走上幾步在小小的客廳裏坐下來。沙發軟軟的,很不太舒適。呆坐了一會林宇峰轉過頭,眼神迷離地看著窗外的夜色。

這棟樓房在小區邊上,再往西就是著名的升龍路。因而從窗戶向外望去,能看到升龍路上省城公安局的大樓。他們單位沐曉琳的父親就是那裏的公安局長。

因為是出租屋,陳設十分簡單。除了生活必需品之外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這房間的格局讓林宇峰想起,他和楚天燕在深圳陳家製藥廠的那間宿舍。

廚房裏傳來抽油煙機啟動的嗡嗡聲,是陳冰開始煎雞蛋了。一個瞬間林宇峰竟然在這裏找到了一種家的煙火氣息。他隨即冷笑著自語道:我可不是來這裏找家的。

各種各樣迫在眉睫的問題,隻能留待吃過飯後再說了。這些問題的棘手程度,一點都不亞於他在那恐怖的溶洞裏用石頭扭螺絲。

林宇峰坐在黑影裏,在注視了那象征國家權利的公安局大樓之後,他的心裏忽然變得恍惚如在夢中。他不知道自己接二連三遭遇厄運,惹不起也躲不起的原因何在。

假如林宇峰是個自私的小人,或者是個心硬如鐵的男人,一個電話就可以把煩惱都解決了。這女人去把牢底坐穿,也是罪有應得。可是他們之間還關聯著一個未出世的生命。送她進去,並不能否定自己是這孩子生父的客觀事實。

人生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暴露出殘酷猙獰的一麵。從林宇峰心底裏,他很願意陳冰忽然的不辭而別。現在對那些溶洞裏的秘密,他已經沒有知道的意願了。隻求頭頂能有一片沒有陰霾的晴天。林宇峰下意識地搓起自己的雙手,很有一種不甘沉淪卻又無力掙紮的疲憊感。

無論如何,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這個女人,他都要在這個夜晚尋找到一個突破口。

陳冰給林宇峰和自己每人盛了一碗麵,茶幾上放一盤燒雞肉一盤涼菜,還有一小碟豆腐乳。放下飯菜之後,陳冰去把臥室的燈打開了。這樣客廳裏顯得明亮起來,但有一種燭光晚餐般的溫馨氣氛。

“去洗洗手,回來吃飯吧。我就愛吃蔥油餅,你卻不給我買。”

收拾完,陳冰像個妻子一樣嘀咕著摘下了圍裙。在林宇峰的身邊坐下後,陳冰低下頭挑起一筷子麵條,吸溜一下吃進了嘴裏。很香甜的樣子。

林宇峰條件反射一般想起陳冰在深圳吃西餐的情景。曾經那麼優雅的一個白領麗人,現在在生存麵前什麼形象都不顧及了。

“下次吧,我記著給你賣油餅。”林宇峰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起身去衛生間裏洗手。他要為接下來的談話調整一下情緒。

這一頓飯吃得氣氛很沉悶,兩個人之間幾乎沒有什麼交流。林宇峰的心裏有很多話想說,可是他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隻勉強吃了一碗麵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陳冰不說話,滿屋子隻聽到吃麵條的吸溜聲。林宇峰甚至認為這吸溜聲有些向他示威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