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峰和陳冰是一天之後從昆明動身的。他們開著一輛半舊的豐田越野車,一路西行。

林宇峰也不知道陳冰哪來這麼大膽子,居然和他獨自離開。

他們動身的時候,隻有阿文從院子裏某個角落出來,冷眼冷目地送行。自始至終,三個人都沒有語言交流。從阿文的眼光裏林宇峰看出來,他對自己是極為厭惡的。同時和陳冰也沒有一句話。

這基本是在傳達著某種不滿情緒。對於陳冰這種不顧後果的一意孤行,他們這一幫人是表示十分痛心和失望的。看來,他們這個組織離分崩離析的結局不遠了。

林宇峰雖然極力保持著某種鎮定,但是阿文那一雙眼睛還是像錐子一樣,在他臉上刺來刺去。

陳冰的決絕和阿文的鄙夷都說明,組織要讓他們倆一起自生自滅。換句話說,陳冰等於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到林宇峰手裏。以那個死去寶寶的名義。

出門之前,陳冰沒說要去哪裏。隻說就當個純粹的驢友,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這幾乎是把一塊燒紅的鐵球放到林宇峰手裏。保住了性命,遠離了險地,一路行去,紅妝相伴,本該是人生的賞心樂事。但是林宇峰心裏,卻似滾油在煎。

這種針對人類良知的討伐,暗合了兵法中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做法。

出門之前,陳冰考慮了一下,又把那身農婦的服裝換掉了。她也讓林宇峰換了衣服。陳冰的考慮是,既然開了車出去,就不能弄得像個土鱉,而是像個自駕遊驢友的樣子。

對此林宇峰不能有任何的意見,照辦就是了。

陳冰這種欲擒故縱的做法,實實在在點中了林宇峰的軟肋。讓他的腦海一片恍惚茫然。

站在陽光照耀的院中空地上,字老板和畢老板早就不見了蹤影。不知道他們和同樣失去蹤跡的李四亮去往了何方。也許李四亮已經不在人間了。

索性什麼都不想,先跟著走吧。其實什麼都不想,也等於什麼都想了。所謂人欲之上,還有天理。理,也等同於人類的尊嚴和人格。

軍綠色、鋪了一層塵土的豐田車看上去好久沒洗過了。停在一個竹製車棚裏,陳冰皺著眉頭很熟練地倒了出來。看來組織的車輛很不少,基本是到哪裏都有車開。

“還看什麼,上車!”

看林宇峰還在傻呆呆地發愣,陳冰放下車窗吼道。

林宇峰上了車,坐在副駕駛位置。陳冰賭氣一般轟了一下油門,阿文快步過去把大院的後門推開了。

直到車子開出竹海上了那條山區小公路,一路西行。林宇峰才想到,自己又特麼滑稽地和一個女人一起跑遠途了。

上一次這個開車的女人是對頭,她發了瘋一樣要弄死自己。結果最後翻了車。不過看樣子,陳冰似乎在那車禍當中受傷不大。後來是如何短時間內全身而退,如何一群人人間蒸發。這些事林宇峰都不想問。再大的好奇心隨著時間推移,也會從熾盛到平淡。願意說,就聽;不願意,也不主動問。

碧綠的風景在眼前飛過,林宇峰默默地看著陳冰開車。不過陳冰似乎也不認路,她打開的是車載的電子地圖。這輛車外麵雖然很髒,但看起來車齡還很輕,內部配置很先進。

“拉上安全帶啊,你是不是要誠心招警察來?”冷不丁,陳冰就是一聲嗬斥。

林宇峰趕忙拉上了安全帶,像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利索。陳冰白了他一眼,卻是破顏一笑。

車輛開出小公路上了一條省道,繼而又上了高速公路。林宇峰雙手放在膝蓋上,依舊沉默地看著頭頂上的指路牌,知道陳冰在往麗江方向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