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原本隻是封炎和韓士睿之爭,皇帝也不知是何意圖,卻是讓所有人都有參加的資格。

比試勝利條件隻有一個——獵到黑熊!

一頭成年黑熊力大無比,甚至可以連根拔起一棵樹,而且看似身形臃腫,度倒是極快。

想要獨自獵一頭黑熊,那可不簡單!

四周的公子哥們聞言頓時騷動了起來,交頭接耳。

這場比試是為了神樞營的差事而來的,要是運氣好能獵到黑熊,豈不是就可以進神樞營?!想到這裏,不少人忘了黑熊的可怕,反倒有些躍躍欲試。

封炎挑了挑眉梢,抱拳應道:“是,皇上舅舅。”

夜獵一事就此一錘定音,韓士睿根本就沒機會反對,而且大好的前途就在眼前,他又怎麼舍得輕易放棄!

機會難得,失不再來。

接著,又有幾個府邸的公子得了皇帝的嘉賞,賜了寶馬、寶刀和弓箭,之後,眾人才紛紛散去。

按照慣例,夜獵要等月上柳梢頭時方才開始,因此那些打算參加夜獵的人都抓緊時間回獵宮中的住處做各種準備。

而其他大部分人都留在了獵宮廣場上。

今日在這裏皇帝將與群臣同飲同樂。

廣場上人來人往,忙忙碌碌,那些宮人已經開始鋪設地毯,擺放晚宴的桌椅,張燈結彩……沒一會兒,這空蕩蕩的廣場就被布置得煥然一新。

舞陽和涵星回了自己的宮殿更衣,端木緋沒有跟去,獨自找了處僻靜的槐樹下興致勃勃地練習盤毽子。

一下,兩下,三下……六下。

她現在已經能一鼓作氣地盤六下毽子了。

端木緋滿足地嘴角一勾,眉飛色舞,腳下的力道稍微重了一分,那毽子像長了翅膀般飛了出去……

端木緋赧然地鼓了鼓嘴,趕緊要去撿,可是下一瞬就有一隻長臂從樹幹後伸出,右掌一張,那半空中的毽子就穩穩地落入他掌心,幹脆利落得讓端木緋差點為他叫好。

等抬眼對上對方那張俊美的臉龐時,端木緋差點一個趔趄。

封炎不知何時悠然地倚靠在樹幹上,似在眺望前方那連綿起伏的山脈。

莫非他是在此為晚上的夜獵養精蓄銳?端木緋絞盡腦汁地仔細回想,也無法確定到底他們倆是誰先來的,隻能笑了笑,“多謝封公子。”

封炎似若未聞般,抬手把那毽子往上一拋,輕輕地顛了兩下,搖頭道:“不好。”說話間,那雙讓人心悸的鳳眸微微向上傾斜。

比起方才麵對皇帝時,此刻的他神色間少了狂放不羈,多了幾分閑適與興味。

什麼不好?!端木緋眨了眨眼,就聽他繼續道:“這毽子的羽毛太長了些……”

原來是在說毽子啊。端木緋上前一步,脫口而出道:“封公子,你也會踢毽子啊。”

封炎用眼角斜了她一眼,瞳孔中掠過一道璀璨流光,那眼神仿佛在說,有本公子不會的嗎?!

封炎晃了晃手中的那個毽子道:“這毽子的羽毛長度最好在四到五寸之間,羽毛太長在空中又不易翻轉,太短又不易控製,下麵的毽托也要大小適宜,兩者相輔相成。”

聽他說得頭頭是道,端木緋一臉受教地頻頻點頭。對了,記憶中,封炎無論是蹴鞠、馬球,還是投壺、射覆什麼的,都玩得不錯。

這些她都做不了,所以小時候,隻能遠遠地看著他們玩……好像每次贏的人都是封炎!

“多謝封公子指點。”端木緋喜笑顏開地對著封炎福了福,跟著似乎想到了什麼,上前兩步,拿起了放在樹下的一個竹籃子。

“這是我做的蜜餞,如果封公子不嫌棄的話……”

她指著籃子裏的兩個瓷罐說,話還沒說完,對方的手已經一把抓住了竹籃的把手。

端木緋不由噤聲,想說什麼,可是雙目對上封炎那雙漂亮的眸子時,原本要說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了,隻能默默地鬆了手。

封炎嘴角微翹,似乎心情不錯,道:“你這毽子不好,等我今晚獵頭錦雞,重新做一個……”

話音未落,他已經轉身離去了。

看著封炎離去的背影,端木緋忍不住抬起右臂,想叫住他,最後還是沒敢出聲。

本來那兩罐蜜餞是她特意吩咐碧蟬拿來想送給舞陽和涵星一人一罐的,剛才想著封炎指點了她幾句,就臨時打算把其中一罐送給他,沒想到封炎一下子就把整個籃子都拎走了……

端木緋心痛不已地望著他漸行漸遠。

而前方的封炎雖然始終沒有回頭,卻能感覺到端木緋“灼熱”的目光,步履輕快,心頭小鹿亂撞,嘴角翹得高高。

那一雙烏眸溫柔得仿佛要滴出水來,流光溢彩。

封炎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著,穿過廣場,又穿過一條砂石小道,來到一片無人的樹林,直至走到樹林深處方才停下,輕輕喚道:“墨乙。”

一襲鴉青勁裝、麵容清臒的中年男子立刻就如一道幽靈般出現了,對著封炎抱拳行禮,請示道:“公子,是不是按計劃行事?”

封炎半眯眼眸,看向了手中的竹籃,眸中掠過一道銳利的寒芒,緩緩道:“我改變主意了。皇上想要從我手上拿走神樞營,可沒那麼容易……”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卻又透著一種莫名的威懾力,回響在這片寂靜清冷的林中,擲地有聲。

神樞營是禁軍三營之一,在他的手裏,皇帝必定是不放心的,這才會借著韓士睿想要拿走神樞營。

事實上,神樞營對現在的他來說,也沒什麼大用。因而,封炎原本是打算借著受傷示弱,靜靜地蟄伏一段時間,讓皇帝別總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但是,剛才看著蓁蓁把竹籃遞給他的那一瞬,他突然改變了主意!

他不能再這麼拖遝下去……

三年前,他雄心壯誌地去了北境,以為他最多不過去兩年,阿辭一定會在京中等著他……卻沒想到當他歸來的那一天,等來的卻是阿辭的死訊!

便是此刻再回想當時種種,封炎仍然覺得心如絞痛,心底泛出一股濃濃的苦澀來。

差一點,他就永遠地失去了他最重要的那個人!

他不知道冥冥中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讓阿辭變成了蓁蓁,讓她又回到了人間……這一次,他不能再重複同樣的錯誤!

為了娶蓁蓁,為了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的身旁,他必須更雷厲風行才行!

封炎的眼眸變得更為幽深,靜立在一片影影綽綽的樹影中,挺拔如鬆。

“是,公子。”

墨乙垂,拱手應聲,心裏頗有幾分唏噓。

自打楚大姑娘去了後,公子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他曾一度以為公子會撐不下去。

所幸,端木四姑娘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半年前,他在皇覺寺第一次遇上端木四姑娘,就感覺公子對她有些不一般,卻也沒深思,畢竟那不過是一個沒長開的小姑娘,沒想到公子真的對她上了心。

難怪古語說先成家再立業,公子有了媳婦後,行事間就透出一種殺伐果敢的氣魄。

男兒當如是。

想著他們所謀之事,墨乙那看似平靜的外表下,熱血沸騰。

二人說話間,夜幕已然降下,夜空中,如銀盤般的圓月高懸,月明星稀,冷冽的月光柔和地灑在山林間,這正是一個適合夜獵的日子。

封炎又慢吞吞地返回了廣場,此刻那些準備參加夜獵的公子們已經大都聚集在了那裏,駿馬、大弓、長刀……一個個都是全副武裝。

不同於白日裏進獵場有護衛隨行,這次的夜獵隻許這些公子孤身前往,又是在夜間狩獵,視野難免受到一些影響,其危險性可想而知。

眼看到了戌初,包括封炎、韓士睿在內的十來個公子就來到了獵台上,先給皇帝行了禮。

皇帝的目光在這些風華正茂的青年與少年掃過,心情不錯,含笑道:“我大盛男兒血性方剛,當如是。”皇帝從內侍手中接過一杯酒,對月高舉道,“朕就以此酒為你們踐行,看誰今晚可以拔得頭籌!”

“謝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那些公子皆是抱拳謝恩,喊聲如雷。

就在這時,一道削瘦的聲音高喊著跑來:“等等我!還有我呢!”

一個十三四歲、穿著紫色戎裝的少年全力朝這邊跑了過來,一直衝到了獵台上,慶幸道:“幸好趕上了。”

那少年皮膚白皙,濃眉大眼,隻是嬉笑間有些油滑。

皇帝難掩驚訝地揚了揚眉,“阿惇,你也打算參加夜獵?”

四周其他人的目光不由落在了這名叫“阿惇”的少年身上,表情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