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旭堯不動聲色地想著,嘴角始終噙著一抹淺笑,笑得略顯熱絡。

接著,端木綺又帶著楊旭堯給四房、五房的叔父嬸母們也見了禮,再後麵就輪到了小輩們。

長房的端木紜和端木緋都穿了新作的夏裳,一個著海棠紅,一個著玫粉色,眉目如畫,尤其是年長的端木紜明豔奪目,隻是這麼靜靜地坐在那裏,就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端木紜變得更美了!

楊旭堯眼底閃過一抹驚豔之色,心裏暗暗地發出惋惜的慨歎,耳邊傳來端木綺淡漠的聲音:“夫君,這是我大姐姐和四妹妹。”

端木綺也注意到了楊旭堯的異狀,暗暗地揉著帕子。

一旁的端木緣瞥到了這一幕,看著端木綺那憋屈的樣子暗自冷笑。

楊旭堯鄭重其事地對著端木紜和端木緋作揖:“大姐姐,四妹妹。”

新人走了半圈,就來到了三房的端木珝、端木緣和端木璟跟前,客套地行禮:“二哥哥,三妹妹……”

端木緣心裏對端木綺還恨著,隻要一看到她,就想起露華閣的一幕幕,恨不得一巴掌抽到她臉上,可是她的父母不在京,外祖母、舅父舅母還有表哥他們都被抓進了東廠詔獄……如今的她就仿佛是一朵沒有依靠的浮萍,任誰都可以拿捏她。

萬一祖父把她許給像楊家這樣的人家……

隻是想想,端木緣就覺得可怕。

端木緣眼角的餘光看了看正在喝茶的端木憲一眼,正襟危坐,壓下心頭的恨意,規規矩矩地叫了聲:“二姐夫。”

認完親後,小賀氏就令丫鬟擺了席,男人們在正廳,女人們就去了隔壁的偏廳入席。

這一頓飯的氣氛很是生硬,比一桌陌生人坐在一起還不如,起初四夫人任氏還想說幾句調侃一下新嫁娘活絡一下氣氛,可是端木綺神情淡淡,端木緣還不時陰陽怪氣地嘲諷幾句,到後來任氏也不說話,女眷們皆是自顧自地吃東西。

午膳後,新人就在未時告辭了,小賀氏依依不舍。

其他人各歸各院,端木緋挽著端木紜悠閑地走在一條九轉十八彎的遊廊中,她酒足飯飽,倦意就上來了,懶洋洋地打著哈欠。

遊廊外蟬鳴陣陣,高亢而不知疲憊。

院子裏不時可以看到舉著長杆在粘蟬的下人,端木珩今秋要參加秋闈,小賀氏唯恐蟬鳴吵著他讀書,每天都讓下人在府中粘蟬。

小八哥最喜歡看粘蟬了,經常追著這些長杆跑,還不時截胡。

看著小八哥在半空中飛來飛去的身影,端木紜笑得眼睛都半眯了起來,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停下腳步道:“蓁蓁,昨天馬場管事來稟說,馬場裏有一匹母馬生了小馬駒,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這段時間可說是最熱的時候,平日裏端木緋都寧可窩在湛清院裏足不出戶。

一聽到姐姐提起小馬駒,端木緋的瞌睡蟲頓時就飛走了,黑白分明的眼眸綻放出晨曦一般的光彩。

“姐姐,我們去看小馬駒吧!”

她的聲音甜糯,撒嬌地看著端木紜。

端木紜被妹妹這可愛的樣子看得心都要化了,原本是打算明早再帶她去的,想也不想地應了,吩咐紫藤去備馬。

於是乎,姐妹倆根本就沒回湛清院,直接調頭往儀門的方向去了。

一盞茶後,姐妹倆就騎著霜紈和飛翩自一側角門而出。

自打去歲買下了棲霞馬場後,馬場一直都是端木紜在打點,這還是端木緋第二次去棲霞馬場。

馬場的管事一聽說兩位姑娘來了,他立刻就趕來馬場口相迎,“大姑娘,四姑娘,裏邊請。”管事是一個勁瘦的中年人,皮膚黝黑,臉上帶著憨厚的微笑。

端木緋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四周,馬場已經和她上次來時很不一樣了,幹淨,整潔,那些破舊的屋子和馬廄都已經重新修整過了,風一吹,可以聞到風中帶著青草和馬兒的味道。

馬場的長工們忙忙碌碌,有的整理幹草,有的在刷馬,有的趕馬……

端木緋隻是看著那些在柵欄裏飛馳嬉戲的馬兒,就覺得心情輕快了起來,她讓人解開了飛翩和霜紈的馬嚼子和馬鞍,讓它們在馬場裏自己玩去。

飛翩樂壞了,立刻就像是從籠子裏放出去的鳥兒般歡快地撒著蹄子跑了,霜紈不近不遠地跟在它身後。

“四姑娘,您這匹馬真是好馬!”管事當然是個懂馬的,不由讚了一句。

端木緋得意洋洋地笑了,“那是當然。有其父必有其女的,飛翩的爹那可是馬王……”端木緋一說起奔霄就是口若懸河。

話語間,她們就在管事的引領下來到了一排馬廄前。

“大姑娘,四姑娘,這邊請,母馬和馬駒就在最前麵的一間馬廄裏。”管事恭敬在前麵為姐妹倆引路,“母馬護犢,容易受驚,小的就專門給它安排了一間馬廄。”

馬廄裏的氣味並不好聞,管事起初還有些擔心兩位姑娘受不住,卻不知飛翩幾乎是端木緋看著長大的,親力親為,早就習慣了。

她的眼裏隻看得到那匹可愛的小馬駒。

剛出生才三天的小馬駒才隻有鹿那麼高,眼睛水當當的,仿佛能滴出水來,身上長著稀疏的胎毛,四條腿顯得尤為細長。

它才出生三天,就已經十分活潑,一直圍著母馬打轉,看到他們進來時,就從母馬身後怯怯地探出頭來。

“姐姐,它可真可愛!”端木緋一眨不眨地看著小馬駒,臉上露出一對淺淺的梨渦,越看小馬越可愛……當然比自家的飛翩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

“它的腿看來與烏夜小時候差不多長,以後一定是匹高大矯健的馬兒。”端木紜含笑道。

端木緋笑得兩眼宛如月牙,頻頻點頭,正想說什麼,就聽外麵傳來一個生硬的女音:“真是沒意思!我還以為這裏能有什麼好馬呢?看來看去,都是些再普通不過的馬,比起我們草原,可差遠了!!”

那個挑剔的女音聽著有些耳熟。

端木緋轉頭看去,就見五六個年輕的姑娘家在馬場副管事的引領下朝這邊走來。

這幾個姑娘眉目深刻,身上都穿著顏色鮮豔的長袍,修身的衣袍襯得她們的身段窈窕玲瓏,腰側佩戴的鈴鐺飾品叮咚作響,帶著明顯的異族風采。

走在最前麵的少女身材高挑,五官深刻,秀美的臉龐上帶著一抹倨傲。

正是羅蘭郡主。

不僅是端木緋看到羅蘭郡主,羅蘭郡主也看到了端木緋,腳下的步子微緩,心道:真是冤家路窄。沒想到這對姐妹也來這個馬場看馬。

因為這些部族王公們被皇帝留在了京中,羅蘭郡主、花城縣主等部族貴女們也就沒回去,整天在京畿一帶四處瞎逛,遊山玩水。

也是最近聽說這裏有家馬場,幾個部族貴女就約好了過來看看。

她們也都認識端木紜和端木緋,上前彼此見了禮。

副管事恭敬地對著姐妹倆稟道:“大姑娘,四姑娘,這幾位姑娘是過來看馬的。”

羅蘭郡主聞言怔了怔,她本以為姐妹倆也是來馬場挑馬的。

“原來這家馬場是端木家的。”花城縣主笑著與姐妹倆寒暄了一句,“倒是巧了。”

也難怪這裏的馬不過如此。羅蘭郡主漫不經心地隨手甩了甩手裏的的馬鞭,不屑地想著。

她昂了昂下巴,掃視了一眼馬廄裏的幾匹馬,聲音驕慢,“端木大姑娘,這裏的馬實在是差了點,我剛才在馬場看了大半圈,都挑不出一匹好馬。你這裏難道就沒別的馬了,可別藏著掖著啊!”

“是啊,端木大姑娘,要是還有什麼好馬,趕緊牽出來啊。”一個穿翠綠衣袍的貴女上前一步,走到羅蘭身旁,用挑釁的語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