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嬤嬤,”許夕玉微微一笑,“您的茶冷了吧。我讓丫鬟再給您上一盅新茶……”

說話間,一個圓臉的青衣丫鬟打簾進來了,屈膝行禮道:“三姑娘,太夫人派了人過來,請孫嬤嬤過去一趟。”

許夕玉忙道:“孫嬤嬤,既然是祖母有請,您快過去吧。我會好好抄經書的。”她一副溫婉恭順的樣子。

孫嬤嬤不苟言笑地點了下頭,跟著那青衣丫鬟出了屋。

當門簾落下的那一瞬,許夕玉霎時變了臉,收起了嘴角的笑意,渾身釋放出微微的冷意。

大丫鬟百靈看了看孫嬤嬤離開的方向,“三姑娘,也不知道太夫人找孫嬤嬤有什麼事,要不要……”要不要奴婢去打聽一下?

許夕玉抬手打斷了百靈,“不必了。”

不管祖母找孫嬤嬤是為了什麼事,孫嬤嬤很快就會回來,現在可是一個大好機會。

“百靈,你出去一趟。”許夕玉當機立斷地吩咐道。

雖然現在時辰不對,許夕玉還是決定讓百靈先出門,大不了回來後被罰一頓。

相比較給孫嬤嬤下藥,風險還是小多了。

“是,姑娘。”百靈也意會了,鄭重地福了個身後,就趕緊出門了。

許夕玉長舒了一口氣,在窗邊的一把圈椅上坐下了,倚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

不一會兒,百靈的身影就映入許夕玉的眼簾,她挎著一個小籃子匆匆而去,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院門處。

百靈生怕撞上孫嬤嬤,特意還換了一條路走,從許府的一道側門出去了。

之後,她就去了梅竹街上的一家書鋪,以前她也常來這裏給許夕玉買書,書鋪的老板也認識她,熱情地招待了她。

百靈在書鋪裏一躲就是半個多時辰,隨意地挑了三四本書,目光卻是一直在留心外麵的街道。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麵的街道上傳來了貨郎鼓的鼓聲,伴著男子故意拖長的男音:“瞧一瞧,看一看,胭脂水粉,針頭線腦……”

百靈眼睛一亮,付了書的銀子後,快步從書鋪出去了,叫住了七八步外一個挑著擔子的貨郎,“貨郎,且留步,你這裏有繡花線嗎?”

貨郎朝百靈看了過來,激動地說道:“有有有。我這裏什麼都有。”

貨郎挑著擔子快步走到了百靈身前,然後放下了貨擔,打開其中一個箱子,從裏麵抽出了好幾個抽屜,“姑娘瞧瞧,我這裏各種顏色的繡花線都有,姑娘盡管挑……”

“我看看……”百靈俯身湊了過去,壓低聲音對貨郎道,“最近府裏管得嚴,不太方便出來。”她從袖口掏出一張折疊的字條塞給了貨郎。

跟著,百靈從貨箱的抽屜裏隨意地挑起了一簇繡花線,“這紫色的繡花線顏色不錯,我正好想繡紫藤花……”

百靈挑了四五種繡花線,給了銀子,就走了。

貨郎收拾好東西後,又挑起了擔子,他沒再繼續往前,而是調轉了方向,慢慢悠悠地原路返回了。

貨郎從梅竹街右拐到嘉和街,到下一個分岔路口時,左拐到了天欣街。

下一刻,貨郎收住了腳步,眼睛瞬間瞪得老大,幾步外,四個著飛魚服、配繡春刀的錦衣衛正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

不對!

貨郎心中警鈴大作,趕忙要調頭,卻見後方的嘉和街的一條巷子裏,也竄出了四個錦衣衛,攔住了貨郎的退路。

其中一個國字臉的錦衣衛笑眯眯地對貨郎說道:“羅大衛,跟我們走一趟吧。”

貨郎猶如置身冰窖,眼睛瞪得更大了。他是什麼時候被錦衣衛盯上的?!

既然他被盯上了,那是不是代表與他同行的人也……

猶如貨郎所猜測的,天欣街尾的一個小宅子此刻已經被一行錦衣衛密不透風地包圍了,前後大門都被堵上了。

宅子正門口,除了兩個守門的錦衣衛外,還站在一個身形高大、留著短須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麵目肅然地看著宅子裏,裏麵喧喧嚷嚷,幾個錦衣衛還在院子裏的角角落落搜查著,不時傳來一些碰撞聲、吆喝聲……

很快,一個長臉的錦衣衛快步從宅子裏走出,對著那個中年男子抱拳稟道:“黎百戶,人都拿下了,一共五人。”

黎百戶點了下頭,神色稍緩。根據他這邊的消息,這宅子裏除了那個叫羅大衛的貨郎外,確實是還有五個人。

長臉的錦衣衛繼續稟道:“不過,方才他們試圖自盡,死了一個,其他四人都活捉了。”

他們盯著這宅子已經好幾天了,也就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才按捺著沒動,直到剛剛才得了令,時機終於到了。

方才他們一動手,宅子裏的人就發現了,意識到錦衣衛人多勢眾後,他們立刻要咬破牙齒裏的毒囊自盡,但是錦衣衛都沒日沒夜的盯了這麼久,怎麼可能讓他們這麼輕易地去死!

錦衣衛當下就卸了他們的下巴,製服了其中四人,死的那個也是因為恰好被其中一人擋住,所以才慢了一步。

說話間,裏麵的搜查也沒停下,似要掘地三尺般。

黎百戶揮了下手,吩咐道:“把活人和死人都帶回去。”

“是,百戶。”長臉的錦衣衛抱拳應下,又進了宅子裏。

緊接著,一個黑膛臉的錦衣衛從天欣街的另一頭朝這邊走來,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穿青色錦袍的矮胖男子。

那矮胖男子臉色慘白如紙,滿頭大汗,渾身哆哆嗦嗦。

黑膛臉的錦衣衛給黎百戶行了禮,介紹身後的男子道:“黎百戶,這是這間宅子的房東。”

黎百戶淡淡地掃視了房東一眼,房東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仿佛下一刻就要暈厥過去似的。

他惶恐地對著黎百戶解釋道:“這位大人,這裏是客商街,來租借房子的都是往來客商,小人也是看過路引,確定沒問題才租的宅子。”

“大人明鑒,小人和他們沒有半點關係,小人可是良民啊!”

房東對著黎百戶又是鞠躬,又是作揖,覺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心裏暗罵羅大衛,這些人到底做了什麼,怎麼就惹上錦衣衛了呢!他待會兒回家得用柚子葉好好洗洗,去去晦氣才行!

“你可曾看到這宅子裏的人和別人有過什麼往來?”黎百戶隨口問道。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房東生怕黎百戶不信,連連搖頭。

這邊,錦衣衛抄家的動靜惹來了整條街的注目,街上的鋪子、屋子全都閉上了大門,路上的行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就近躲在巷子裏不敢亂動。

避歸避,但是他們的目光卻忍不住好奇地往黎百戶他們那邊張望著,探頭探腦。

一個三十來歲的藍衣婦人躲在人群裏,目光灼灼地看著宅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