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是誰說的,人這一生裏,幸福和不幸總量是相當的。
你享受了多少幸福的時光,後麵就要承受多少不幸。
這看似很沒有道理,但白靖宇卻覺得很貼切。
在他九歲前,他的生活總體來說還是很幸福的。
爸爸是農村出身,來到LJ市做點小生意,媽媽則在私企上班,喜歡在陽台上養花。
經人介紹後,便有了他。
一家人雖然不富裕,但還算其樂融融。
後來的一切不幸,都源於那場恐怖的車禍。
白靖宇記得,那是一個梅雨季節的傍晚,他穿著雨靴開心地在馬路上踩水,跟著便是車輛的急刹和刺眼的燈光。
那個連雞都不敢殺的女人忽然爆發出極大的勇氣和力量,將他推了出去,然後失去了自己的雙腿和脊椎。
血流了一地,他嚇得大哭。
肇事車輛上,下來兩個中年男人,用一種極度冰冷的眼神看著他們。
白靖宇至今仍然還記得那天的目光,以至於他後來一度很懷疑,那兩個男人是不是什麼亡命之徒。
如果不是當時有路人經過,他們是不是會選擇肇事逃逸。
當然,在逃逸前,要殺人滅口。
再後來,肇事者中的一人被判了刑,而他的媽媽則永遠地癱瘓在床。
保險公司賠了一大筆錢,於是他的爸爸也有了更多的錢,去做大他的生意。
所以,他本來是有機會成為富二代的。
“嗡~”手機響了一下,白靖宇取下眼鏡,揉揉鼻梁,將思緒收了回來。
窗外下著很大的雨,每到雨天,他都會忍不住地陷入回憶之中。
在外人看來,他也隻是沉默了一些,並不值得特別關注。
“晚上一起去吃飯嗎?”這是楊子萱給他發來的消息。
“好,等我下班。”
“嗯(>▽<)”
白靖宇看了眼時間,已經5點半了,就快要下班了。
畢業前和畢業後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狀態。
在學校裏,長得帥、成績好,能在學生會混得風生水起,白靖宇覺得自己是個成功人士。
可是畢業的那一刻,這一切好像都被清空了。
那個把白靖宇引為心腹的輔導員,屁用不管。
他投了無數份簡曆,跑了無數家公司,然後得出一個結論:去年是最難就業年,今年更難。
大廠非985、211不要,部分崗位更是直接研究生學曆起步。
沒辦法,大學生太多。
白靖宇的驕傲,就在這一麵、二麵、終麵等多輪衝殺裏,被一點點耗盡。
終於,他入職了臨江的一家民企——丁氏乳業的營銷部。
麵試的時候,十幾個人爭奪一個崗位,麵試官恨不得讓大家徒手造火箭,可是入職後,白靖宇才明白,其實他就是來擰螺絲的。
每天開會、複印文件、點外賣,以及寫各種策劃案。
“小白,”女主管踩著尖頭高跟鞋過來,往他的工位上留下一遝資料。
“這個項目的demo你盡快完成,下班前郵件給我,對了,別忘了CC給總監看下。”
“好的,那姐,”白靖宇笑了一下。
那姐拍了下他的肩膀,“你還在實習期,多做多學,有不懂的自己想辦法,解決不了再來問我。”
說完便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收拾東西準備下班了。
此時已經5點40,離下班還差20分鍾。
白靖宇拿起那遝資料,有些無力。
20分鍾怎麼可能完成呢?
可是做不完怎麼辦呢?
加班咯。
說白了,就是變相996,還不給加班費。
“草(一種植物),”他扭頭看窗外,忍不住輕輕說著。
“轟隆!”
雷聲響起,雨勢漸大。
手機忽然響起,來電顯示是“老爸”。
“喂,你媽又從床上爬下來了,現在在醫院,你快點來,錢不夠了!”白父在那頭著急忙慌的。
“嗯,”白靖宇木然地答應一聲。
他沒再管那些資料,飛快將東西裝在挎包裏,飛奔了出去。
路過主管工位的時候,那姐在後頭叫道,“小白,誰讓你下班的……”
白靖宇沒回頭,回應她的是一聲急促又短暫的“草”。
……
餐廳裏。
楊子萱獨坐,擺在她麵前的是一份早已準備好的蛋糕。
服務員禮貌地上前詢問,“小姐,您等的人還沒有來嗎?今天有台風……”
“不等了,”楊子萱說,“點蠟燭吧。”
“好的,祝您生日快樂。”
服務員幫忙點燃了生日蠟燭。
餐廳裏的人越來越少,窗戶外的積水越來越多,一輛輛黑色的轎車艱難地駛來,接走想要接的人,又艱難地開走。
電視台裏的女主持在播報天氣預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