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將臉也埋進水桶裏,他開始短暫地思考。他想起了已經去世的父親和失蹤多年的兄長。他想起了唐音,想起了唐音和他曾經跳過一支舞,他當時說,唐音,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我向你保證。
林海覺得呼吸不過來,他繼續想著唐音,發現她的麵容模糊了,連帶著他與她的回憶都變得模糊,就像是被濃霧包圍的上海。他知道很快霧就會散去,他很快就會想起唐音與他的一切,那些事情對他而言是記憶猶新,可是他現在根本不甘心隻沉寂在回憶裏……
他暈過去了,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已經躺在了床上,而竹木雅坐在他床邊,打量他許久,就像在看一個怪胎。竹木雅說,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自殺是想用洗澡水淹死自己的。
林海笑了,他想起了唐音,他說,竹木先生誤會我了,我不想死,我想活。竹木雅聽著林海的話,他用戴著手套的右手掐了下林海的左臉,笑著說,隻要你不毀了你這張臉,那你就有可能活下去。
竹木雅起身離開林海的房間時,他命令川村四郎看緊點林海,他不希望林海又犯愚蠢的錯誤。
接下來的日子裏,竹木雅開始親自教林海日文。他說,周木會日文,但是他的日文是蹩腳的。所以林海學的日文必須和周木一樣蹩腳。因為竹木雅親自審問過周木,他聽過周木的日語,會說是會說,但他字正腔圓的發音很明顯是中國人。
真正的日本人說話是隨意的,語速是快的,停頓不像他那麼多。
但是這一切竹木雅都沒有跟林海說,他教他蹩腳的日語,告訴他,你發音很好,他沒有說,這個很好的意思是他很像周木。
林海非常努力的學習日語,也開始注意周圍日本人的話,他發現他們說話的方式和他不一樣,但他沒有聲張。他不認為竹木雅是為了鼓勵他才說他發音好的人,他那樣做恐怕是別有目的。
林海嘟嘟囔囔的念著a i u e o ka ki ku……他從基礎開始學,也從基礎結束。他開始跟櫻木居的人用日語對話,直到他被竹木雅警告。
竹木雅說,我教你日語不是讓人跟人四處說的。
林海不說話,他知道竹木雅的意思,於是他停止了這種行為。
其實竹木雅對於林海最近的表現很滿意,但是如果林海的日語口音正了,那他可謂是前功盡棄。
他不是一個喜歡在別人身上寄托期望的人,所以他有些時候發現事情往糟糕方向發展的苗頭萌芽後,會采取強硬手段將其扼殺。
竹木雅的唇邊的胡子長出來了,圍著他的嘴唇也在下巴那裏出現,雖然這更顯得他優雅成熟,但是他還是打算刮掉,可是林海用日文跟他說,我很喜歡竹木先生的胡子。
竹木雅就把它留了下來,因為他覺得林海這句話的發音,和周木簡直如出一轍。竹木雅給了林海最大限度的信任與縱容,而林海正在完美地利用這些東西。
轉眼間就到了十二月中旬,在那個晴朗的午後,竹木雅送給林海一條卡其色網格圍巾。竹木雅說,這是周木戴過的。林海就接了過來,圍到了脖子上。之後竹木雅把手搭在林海的肩膀上,他說,今天晚上在餘音咖啡館見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