桎梏於棋盤的棋子。
周木看清了自己的身份,他平靜地接受了竹木雅的要求。茶壺倒出來的茶水散發著熱氣。它氤氳在空氣中,就在下一秒,消失的無影無蹤。
竹木雅說,他想為他彈一首《櫻花》,之後,他想和他一起下棋。
屋外的天陰沉著,寒風卷起片片枯葉,它帶著它們翱翔低空,之後又將它們甩在地麵,隱匿到它們再也觸不到的地方。
櫻木居裏的人大多行事匆匆,不苟言笑。他們就像街道上未化的白雪,潔白而冰冷。
近來上海的光景還算是好的,美中不足的是,今年的冬天滴水成冰,它太冷了。
林海是在這個時候出發的,唐音駕車跟他一同。
他看著沿路的雪,還有紛紛避讓的行人,林海就想起了他在軍營中的日子。說真的,他沒吃過什麼苦,哪怕是在軍營裏,他也是一去就是做官的。
不過那也得早起,冬天太冷了,北平的冬天冷到他想罵人,他賴在鋪裏不起來,那時候他是副職,正主往往會將他罵個狗血淋頭。
他說自己是實力派,沒必要走形式。
他一直以為自己會死在戰場上,但是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會被上方拿來跟周木掉包做替死鬼。
上邊兒的人對他說,這是他最後的任務,他們說,你可以過一把戰神的癮了。
林海隸屬於周木旅長麾下三團一連,他擔任副連長。
那時候日本人像是瘋狗,灰底綠身的富嶽轟炸機像鳥拉屎一樣投彈,四麵八方一擁而上的日軍將周木的旅圍了個水泄不通。師長從旅裏所有人的照片中,找了個最像的林海。他命人給發電報給林海的團長,讓他派林海去替了周木。
他走之前,臨時被轉正,成了正式的連長。這時候,他已經知道了自己此去是必死無疑,他不想死。
為他送行的人裏,有之前的連長,他對他說,你不是實力派嗎,你能比周木旅長厲害的吧。
林海就笑了,他說,我比他厲害,所以他需要我來救。他將手中一把鋒利的銀色短匕扔向空中,又準確無誤地將它接住。他想耍這個帥,於是給他送行的人都默契地配合了他。
他們沉寂了幾秒,突然有人帶頭鼓掌了。一時間,震天響的掌聲將他簇擁。他靦腆地笑了聲,便坐上了離開的車。
那時候還沒有下雪,是晚秋,樹枝上光禿禿的一片,滿地都是落葉和枯葉,甚至路麵上也有些許被風吹來的葉子。車輪壓在上麵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音,但汽車本身發出的轟鳴又將它掩蓋了。
林海看著遠方似是無盡的長路,他突然有一瞬的惆悵。那一條蜿蜒又崎嶇的路蔓延到天與地的交接處。天空很陰沉,在林海看來,那是壓抑而絕望的。
林海知道車子駛向的地方是哪兒,他也知道等他到了地方,等待他的隻有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