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床上,想到了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有那麼一瞬間,他突然埋怨起當初沒有反駁頂嘴的自己來。
竹木雅得知林海中槍時,他正在和周木下圍棋。當周木將一顆白子落入中心的時候,竹木雅才開始察覺前者之前所有的下風盡是偽裝。
他說,林海不會下棋。
周木板著臉,他甚至沒有看他一眼。隻是保持著跪坐的姿勢,挺直了脊背。良久之後,他開口提醒竹木雅輪到他放棋。
竹木雅突然笑了,他說不下了,去找林海。周木起身穿好鞋,他繞開屏障走到門口的時候,竹木雅才叫住他,他說,你不用去。於是周木就像一個機器那樣重新脫了鞋跪坐在棋桌前。
竹木雅盯著他幾秒,然後他突然說,你們一點兒也不像,你太不卑不亢了。
竹木雅知道林海聽話,可他心裏是有謀逆想法的,並且他很輕易就會把這些暴露出來。但是周木不一樣,竹木雅看不懂他,不過他認為自己也沒必要看懂。
他是領著川村四郎和直屬行動隊來到唐音家的,那時候他撞上了剛出門的唐音和遊魂。
他對她們視若無睹,隻是讓川村四郎告訴她們,這座房子裏藏著一個逃犯,他再一次逃了出來。現在他們要好好探查一下房子,畢竟他們有義務來保護她並捉拿逃犯。
竹木雅不是一個愛說廢話的人,他在那間臥室裏看見了已經睡著的林海。他笑了下,然後讓人將林海帶到同仁醫院接受治療,並且命令行動隊二十四小時監護他。
林海那時候已經醒了,但他不想睜開眼,也不敢睜開。他現在還沒有想好該怎樣對付竹木雅,對方這次突如其然地“造訪”他實在是想不明白。
這使他的手心冒出了汗。
他睜開眼的時候,是在同仁醫院的病房裏,他旁邊坐著的人是竹木雅。林海再次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他沒有說話,隻是抬眼看著他。竹木雅笑著迎上他的視線,他問他,你為什麼會被鋤奸隊差點擊殺。而林海則偏過頭拒絕與他對視。
竹木雅知道那個戴著呢絨帽的人真實身份是軍統鋤奸隊的,那是個新手,他很輕易就順藤摸瓜地找到了他們的情報點。就在今天晚上他們要行動的時候,竹木雅會派人去將他們一舉殲滅。
但是竹木雅想不明白,為什麼林海會被他們自己人差點做掉,如果是苦肉計,也未免太過火了。他的眼神看向林海的左側腰處。
對此,林海的回答是,他不知道,他隻是想帶遊魂加入“76號”。
竹木雅沉默了,隨後他突然笑出了聲。林海的回答讓他覺得很可笑,他說,你想讓她加入“76號”然後你們一齊來搜集情報嗎。林海否定了,他說,竹木雅,你從來都沒有相信我。
你不值得相信。
竹木雅這句話脫口而出,他揚起了嘴角,對林海說,周木回到重慶,你留在這裏。這樣,我就能相信周木。
他從兜裏掏出一盒哈德門放在了林海的枕頭旁。
林海,這是你的獎勵。
當竹木雅走出醫院時,他看見了麵色凝重的唐音和滿臉焦急的遊魂。他說,唐小姐,你應該照顧好你的未婚夫。
隨後他走到遊魂麵前,他打量著那個有些驚慌失措的女孩兒,突然問她叫什麼。
冰激淩。
好,冰激淩,你明天就去“76號”第六分隊報到。
竹木雅說完就領著川村四郎離開了那裏。他坐在車上,下意識撇向身側的位置,那裏空無一人。他便盯著腕上的銀色瑞士表,想起了林海在那個雪夜裏緊攥的銅懷表。
他覺得自己最近很善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