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細探去,齊靈雲發覺這山洞深處的妖氣,氣息勻長緩和,竟是在沉睡。

她不得不讚歎這百字明的奇效,禪宗心修之法,著實別有洞天。朱梅的想法似是與她一般,兩人視線撞上,俱是會心一笑。

世間修行法脈雖是繁雜,若以修行著眼點來看,無非是命修、心修兩種路數。

當然,命修者並非隻是修命,心修者也並非隻是修心,天下正道,實則無一不是心命雙修,隻是側重點不同而已罷了。

道法屬命修為主,心修為輔的路數。

簡單來說,若是一個人,若能將身體修得健碩安泰,氣機流暢,再加上能夠使用各種趨吉避凶之道書,免去諸般塵勞之苦,自然也就心境平和,沒有什麼情緒起伏,也很難起惡念。雖是修命,又何嚐不是修心?

而心修則相反,心修是突破了身體狀態的限製,用各種修行法門達成心境上的平和寧靜,這樣一來,時間長了,哪怕色身不堪,有苦痛,也會漸漸好轉起來。雖說是心修,實則也包含了身修。而心修亦不能全然不管身修,離家絕親,棄世遠居,本身也算得上是一種極端的身修了。

此刻,這螣蛇之所以可沉睡,皆是因為枯葉禪師以禪定之力,穩住了螣蛇的心性,再加上螣蛇每每狂性將起時,張皇後便以百字明滌蕩妖蛇心中憤憒惡念,使得螣蛇息心轉念,暫不為禍。

若用道法,多半隻能以禁製強行鎮壓騰蛇肉身,但強行鎮壓的後果便是螣蛇在禁製內攪動地氣翻騰,到時不僅是旱災,恐怕更有惡障四起,民不聊生。

齊靈雲暗暗驚歎之餘,心下更是隱隱起了求教之心,但轉眼間,她就熄了這念頭,眼下危機四伏,可不是請益的時機,先要將金蟬解救出來才行。

仿佛是感知到了什麼,枯葉禪師和藹道:“兩位小友且稍安勿躁。”隨後又吩咐眾妖歸山,一時間眾妖紛紛叩首離去,隻餘百盞隨風明滅。

眾妖雖是離去,卻有一妖並不肯走,留在叢林暗處。

幾人皆知是刺蝟妖白敏,枯葉禪師道:“白敏,你方才打坐之時,是不是有人告訴你,夜雲雙芝有劫難,讓你前去解救?”

齊靈雲和朱梅聞言,心中皆是吃驚,同時也明白了幾分。看來,朱梅所下的禁製多半是白敏破的,但又是誰告訴白敏的?此人的目的隻是為了解救夜雲雙芝麼?

白敏從暗處走了出來,跪下道:“禪師,弟子一度以為所聽所見是魔考幻境,後來對方一再催促,弟子才不得不離開,是弟子錯了,但也幸好弟子去救了,才沒有讓這雙芝落入落入旁人手中。”白敏說著瞄了朱梅一眼,一臉沒好氣的樣子。

朱梅心下暗惱,又哭笑不得,自己這是怎麼了,不是金蟬編派成凶神惡煞,就是被一隻不成氣候的小妖當壞人。

枯葉雙目依舊微合,言語溫和而不失威嚴道:“對方是攖寧境界的高手,元神來此,法寶護身,與草木同氣,我亦捉摸不定他的蹤跡,我也是見你離開,才發現這些許蛛絲馬跡。至於魔考者,無非是誘人七情,七情執迷,一念為惑方是入魔,你救雙芝並沒有什麼錯,隻是為眼前現狀所惑,而起了煩惱心,對兩位小友有了成見。”

白敏連連磕頭,“弟子錯了弟子錯了,隻是我見那人確是指點弟子救雙芝,並無惡意,又見她要捉雙芝,所以才聽信那人,以為她是禪師的劫數。”

枯葉笑道:“劫數皆有前因,非是當下所造,你還記得野狐禪祖師的公案麼?眾生皆落因果,佛亦如是,畏果不如畏因,此一劫,老衲已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