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裘芷仙轉念一想,馮吾曾是暮雨宮弟子,便是製了一些行雲香隨身攜帶也不奇怪,也未必就是暮雨宮那位,更何況,暮雨宮那位冒充馮吾,做下這等下三濫之事,又有何好處?
罷了,這件事能壓多久便多久,更何況她當日所見的確是馮吾,僅憑一個香囊又如何去指證,而這件事亦她最難堪之事,叫她又如何在大庭廣眾下指證?
在暗中坐了許久,她突然想起了朱梅的話“這條路總要走下去才能知道”,想起方才輕易就為倪蘭心所擒,又想著自己如今這般弱小,隻能仰仗他人保護,怕是連成都走不出去,想到此處,她在黑暗中起了一個手勢,正是摩耶六境色境第一式。
這一夜,裘芷仙隻覺睡夢意外香甜,精神也恢複許多,隻是起得卻比平時晚了,待聽到動靜,吳嬤嬤已是端來了洗漱水,還將那方扇子擱到了她梳妝台上,囑咐道:“娘娘賜的東西,可不能丟了。”
裘芷仙聞言無語,卻也不好辯駁,如此精致的宮扇,還真不是尋常商家能買到的,再加上扇墜是一枚可旋轉開合的香囊,被誤會成宮裏的東西也是正常,待吳嬤嬤走後,裘芷仙便將芭蕉宮扇收入乾坤袋中。
在房內漱洗了,換好衣服,正踏出房門,隻聽嘩啦一聲,她心中一凜,連忙飛奔到飯廳,隻見吳嬤嬤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裘芷仙大驚,以為她被暗算了,待扶起吳嬤嬤才發覺她渾身發燙,額頭更是出了油汗。裘芷仙知道她是病了,且是重病,於是立刻放出齊靈雲給她的符書求救。
焦急等待了一個時辰左右,一名背著藥囊的蜀山弟子走了進來,此人溫文如玉,又氣質脫俗,正是嚴人英,嚴人英為吳嬤嬤診治了一番後,出了房門,裘芷仙連忙跟了出去,到了偏廳,嚴人英才道:“老人家其實早已油盡燈枯,先前不過是硬撐著,留了一口氣罷了”
裘芷仙聞言,心頓時沉了下去,自十三歲起,她便覺得命運在開始同她開玩笑,每每在她見得一點希望,尋得一點安寧時,無情地打擊就會接踵而來。
嚴人英雖看不清覆在麵紗下的表情,卻能深刻感受到她眸子裏蔓延出的哀傷,他勸道:“這不是你的錯,縱然你不回來,老人家也撐不過今年,她真髒脈現,如今隻能減少她苦痛罷了。”
裘芷仙知道嚴人英所言非虛,並非刻意安慰,但一時間卻仍難以接受,她麵上強忍著道:“多謝嚴師兄,那就有勞嚴師兄寫方了。”
嚴人英不再多說什麼,坐到桌前寫了方劑,裘芷仙伸手要接時,嚴人英卻收起了藥方道:“你不知道哪家藥鋪好,這藥材,我拜托尉遲師兄替你抓吧。”
這位尉遲師兄,便是尉遲火,常年在外巡遊的弟子,因裘芷仙回成都被派來暗中保護她。而接到符書,前來詢問狀況,再幫忙通知嚴人英來診治的也是尉遲火,裘芷仙知道嚴人英說的在理,隻得點了點頭,心中愈發恨自己無用。
之後吳嬤嬤似是知道自己快走到盡頭了,在病榻上但凡有一些說話力氣,就要反反複複交待家中大小事,諸如老爺夫人的墓在哪裏,裘芷仙若回川北,可以投靠誰,要提防著誰,還有諸如街市上哪個商家童叟無欺,哪個商家缺斤短兩,將來若是要尋奴仆,要去哪裏買,要怎麼看人等等等,事無巨細一一說明,隻恐漏掉了什麼沒交待,怕裘芷仙吃虧栽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