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晴的世界比從前更單調了。
崔蕪不僅沒收了他的笛子,還把他禁足在後山,並叮囑他在後山丹室內潛心修煉五年,期間不可見任何人,五年後,若是功成,再放他自由。
聽崔晴說到這裏,倪芳賢不由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後道,“你阿娘要你修的是何種法門?”
崔晴也不隱瞞,老實答道:“太一遊日月。”
倪芳賢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道,“可惜,你沒聽話,修了個半途而廢,是也不是?”
崔晴沮喪地點了點頭,卻沒有半點慚愧,繼續訴說著過往。
如倪芳賢所言,山中空寂,崔晴起先還能管束自己,但時間久了,也不再好好修習,這樣,不知過了多少個日月,好在後山四季分明,崔晴憑著季節變化,隱約知道是過了三年。
這期間,崔蕪也未曾來看過他,這讓崔晴心底倍感失落,不知不覺間,對於太一遊日月修行徹底荒廢起來。
所謂太一遊日月,便是存思日月,在修煉者看來,腦中居神名為太一,統管一身之百神,長服日月氣,並存思,便是太一遊日月。
裘芷仙在樹上細聽此法,突然有些明白了崔蕪的苦心,崔晴出身可疑,看樣子還天生帶著一份癡,在即將成人時,用太一遊日月,可清澈靈明,開闊胸襟。
在山巔看日月出入洞庭煙波,是何等震撼人心之事,隻是時間久了,難免生出孤寂之感,但這也是每個人必須自己克服的一關。
如裘芷仙所料,偏是冤孽魔考,在崔晴最感孤寂時,他突然聽得有笛音傳來。
崔晴本以為是崔蕪回心轉意來看自己了,再仔細聽了一會兒,才發覺不是。
那笛音嗚嗚咽咽,斷斷續續,全然不成音律,分明是一個初學者。
偏偏那名初學者很是糟糕,連續吹了一個月,也沒摸到關竅,這讓崔晴急得抓耳撓腮,偏偏不得出後山。
又過了幾天,那笛音突然杳無蹤跡,好似春林落花盡,再無一點熱鬧顏色,整個後山,又是一片清幽。
為此崔晴失落了許久,更是無心練太一遊日月,整日在丹室裏,或者後山中發呆,腦海中盤旋著那笛音,想著吹笛之人究竟是誰。
又過了不知多久,一日夜裏,那笛音又是響起,喜得崔晴一下子跳起,吹笛人練了一個時辰後,空山又恢複沉寂,隻剩崔晴在後山來回轉悠,徹夜難眠。
這下,直教少年神魂顛倒,人越發癡傻,再後來,笛音又沒了,崔晴才一點點恢複過來。
從渾噩中醒過來,崔晴幾欲抓狂,看著後山的竹子,回想著笛子的樣子,開始做起了笛子。
隻是崔晴初次嚐試,全然不得要領,試驗時,還特地下了禁製,就是怕崔蕪聽見,也怕那人聽到這不好聽的笛音,就這樣,又是過了半年的光景,臘梅初開,天際飄下第一場雪時,崔晴終於做出一支還算滿意的笛子。
一年多的思情,終是有了著落。
少年欣喜不已,每日裏就靜靜等著那笛音再現,等了一日又一日,那雪覆滿君山,待到春梅漸漸點染枝頭,崔晴終於在月下等到那笛音。
他屏住呼吸,聽著那始終沒怎麼進步的笛音,如獲至寶,不敢打擾,這不成腔調的笛音在他耳裏仿佛天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