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靜靜喝著飲料,沒有交談,隻有偶爾微風吹拂樹葉的沙沙聲。
“Hi。”她停頓三秒後,說:“Jack。”
我先是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她也跟著笑,我們才算打破沉默。
“你們班不想辦舞會嗎?”笑聲停止後,我問:“可以找我們啊。”
“當然想。”她說,“但是不行。”
“為什麼?”
“你說過的,不能因為私人因素而影響係上的活動,不是嗎?”
“你有什麼私人因素?”
“我喜歡你呀。”她說,“但我不能因為喜歡你就跟你們班辦舞會。”
我瞬間臉紅耳赤,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我待會還有課。”她站起身,笑了笑,“先走了,Bye-bye。”
我呆呆地目送她的背影,連Bye-bye也沒說。
果然是在美國出生的人,表達情感這麼直接幹脆。
也許她是開玩笑,也許她所說的喜歡隻是單純的喜歡,沒特別含義。
Jenny的背影才剛消失,我立刻想起梔子花女孩。
而且就像生日那天莫名其妙覺得楊玉萱與梔子花女孩很相像那樣,我竟然也覺得Jenny和梔子花女孩共同擁有某種特質。
或許混血是個因素,但梔子花和向日葵根本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花。
我為什麼會有Jenny和梔子花女孩很相像的錯覺?
這實在太詭異了。
梔子花女孩現在很可能在上課,但我按捺不住想聽她聲音的衝動。
“請問李清蓮在嗎?”電話撥通後,我說。
“你是她的同學?親人?還是朋友?”
“算朋友吧。”
“普通朋友?還是男朋友?”
“普通朋友。”
“就是隻有純粹友誼的普通朋友?”
“嗯。”
“你覺得異性之間有純粹的友情嗎?”
“嗯……”我想了一下,“應該有吧。”
“異性之間或許有純粹的友情。可是所謂的純粹友情,也許隻是情感濃度不足以成為愛情的友情;或是不想成為愛情的友情;或是不應成為愛情的友情;或是對方不接受愛情所以退而求其次談友情。”
電話那頭問:“這四種情況,你是屬於哪一種?”
“第一種吧。”我說,“情感濃度不足以成為愛情的友情。”
“也就是說,如果哪天情感濃度夠了,你會想發展成愛情?”
“呃……”我不想回答這問題,“李清蓮在嗎?”
“先回答問題。”
“應該是吧。”我有些無奈,“李清蓮到底在不在?”
“如果她在,我還需要跟你說這麼多嗎?”
“這……”
“Bye-bye。”電話掛了。
剛剛的聲音聽起來跟上次的一樣,應該是她寢室裏的大三學姐。
如果我每次打電話給李白,都得過她學姐這關,那實在太傷腦筋了。
梔子花女孩啊,看來我們雖然重逢了,但應該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隔天我去找中文一的活動公關,下課鍾響後,她是最後走出教室的人。
但這不是因為她像我一樣眷戀教室的涼爽,而是因為她走路真的很慢。
她知道我的來意,所以我沒多費唇舌,隻說時間訂在星期四晚上七點。
舞會場地我會找,其他雜事也一並交給小的我來處理就好。
“有勞您費心了。”她說。
這女孩雖然無法讓我用可愛、甜美、漂亮、清秀、標致來形容,但還算長得不錯,氣質也很好,尤其是背影真的很美。
不過對我這種理工科學生而言,隻要女孩身材瘦高、留一頭長直發,大概就可以稱之為有氣質。
像這樣的小型舞會,男生人數最好略多於女生,至少得相同。
如果男生比女生少,代表每支舞一定會有女生被晾著,那就不好了。
舞會前我也再三交代班上同學,如果有女生坐著,一定要上前邀舞。
所以舞會中如果有女生坐著,隻代表她暫時不想跳,而不是沒人邀。
按照慣例,男女雙方的公關會跳第一支舞,算是開舞。
這場舞會的第一支舞是快舞,我向前邀約,她緩緩站起身。
第一支舞隻有我和她跳,坦白說我有點緊張,也有壓力。
沒想到她平時動作慢,連跳舞也跟著慢,像是用慢動作在跳快舞。
原本一拍該轉180度,但她兩拍隻能轉90度。
好不容易把舞跳完,我已滿身大汗,而且被她影響,我走路也變慢了。
第二首舞曲響起,班上同學紛紛起身邀舞,這算是好的開始。
前後有三個同學向中文一公關邀舞,但都被打槍,看來她似乎想休息。
我站在場邊留意是否有女孩被冷落,也觀察場上的氣氛。
幾支舞過去了,狀況都還OK,我總算可以放心了。
看了看四周,瞥見中文一公關站在角落窗戶旁,便向她走去。
“幫我好嗎?”她看我走進,便說:“窗戶我打不開。”
“這是氣密窗,比較難開。”我問:“你開窗做什麼?”
“我要開窗,讓夜進來。”
“夜?”
“夜在外麵很孤單。”她說,“這裏很熱鬧,我想開窗讓他進來。”
“你是認真的嗎?”
“請你幫我。”她看著我,表情很正經。
按捺住滿肚子疑惑,我用點力,打開了氣密窗。
“這裏氣氛真好。”她說,“不是嗎?”
“嗯。”我點點頭。
“所有人都開心[地]地跳著舞,我們也加入吧。”
“好啊。”
“對不起,我不是跟你說話。”她看了我一眼,“我在跟夜說話。”
“啊?”我無法置信,愣愣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