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笑了起來,然後想起高中時的往事。
“真可惜。”她說,“才26歲,就這麼突然死去。”
“嗯?”
“尾崎豐呀。”
“他才26歲?”我很驚訝。
“是呀。”她歎口氣,“他低沉沙啞的嗓音真的很獨特呢。”
“嗯。”我點點頭,“當初練歌時,就覺得他的歌不好唱。”
“那次合唱比賽你們的隊伍有個金色頭發的女生,她是誰?”她問。
“她叫Jenny,外文係公關,是個混血兒。”
“原來是真的混血兒。”她笑了笑,“她長得很可愛呢。你說是吧?”
“呃……”我猶豫了一下,“應該算是吧。”
“是就是,有什麼好猶豫的。”她問:“你們很熟嗎?”
“呃……”我又開始猶豫,“有點熟,但不算太熟。”
“你是不是想換話題?”她問。
“如果可以的話。”
“好吧。”她說,“你去年也有參加這個聖誕舞會嗎?”
“嗯。”我點點頭。
“那你的舞伴是誰?”
“是個女生。”
“廢話。”她笑了笑,“我是問你找誰當舞伴?”
“我沒有找誰當舞伴,是學長找的。”
“那你的舞伴是個什麼樣的女孩?”
“呃……”
“你是不是又想換話題?”她問。
“可以的話最好。”
“好吧。”她說,“你是不是常常參加舞會?”
“不算常常。”我說,“但因為當公關,所以替係上辦過幾次。”
“舞會是不是都是在室內,然後光線暗暗的?”
“通常都是。”我說,“不過我們有次是在星夜下辦露天舞會。”
“那次是什麼情形?”她很好奇。
“那次是跟外校女生露營,因為星光燦爛便突發奇想辦了場舞會。”
“哇,在星夜下跳舞,一定很浪漫吧?”
“呃……”
“音樂結束了。”她笑了笑,收回雙手,“不必再換話題了。”
“啊。”我也收回雙手,“我剛剛竟然沒問你是否要跳這支慢舞。”
“舞都跳完了你才說。”她又笑了。
回想《I Love You》響起時,我左手托住她右手、右手輕靠著她的腰、她左手擱在我右肩,然後我們隨著音樂緩緩舞動。
整個過程沒有絲毫刻意,似乎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一起走回場邊時,慢舞旋律又響起,是《Endless Love》。
“李同學。”我停下腳步,“可以請你跳這支舞嗎?”
“嗯……”她也停下腳步,“我可以說不嗎?”
“當然不行。”我伸出左手。
“那你還問。”她伸出右手。
我們又回複慢舞舞姿,隨著《Endless Love》旋律輕輕舞動。
在跳《I Love You》時,隨著她開啟的話題,我依序想起Jenny、楊玉萱和張秀琪的眼神。
上大學後,因為跳慢舞,近距離看過一些女孩的眼神。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這三個女孩的眼神。
我不禁把她的眼神與那三個女孩相比,感覺她們的眼神都很像,但彼此之間又有些小差異。
她似乎還沒想到新話題,而我正專注地看著她,因此我們都保持沉默。
這是進場後我們唯一沒有交談的時候。
近距離看著她的眼神,沒有想象中應該要臉紅心跳或是緊張的感覺,隻覺得似曾相識。
不是那種在哪裏見過但一時想不起來的似曾相識,而是她的眼神好像跟塵封在我潛意識裏的某張圖片一樣。
這樣說其實不精確,因為那張圖片並沒有具體的圖案或樣貌,所以我並不是拿著一張具體樣子的圖片,去比對眼前的她。
這實在很抽象也很難解釋,總之我比對的不是外觀,而是“感覺”。
也就是說,那張圖片給我的感覺,與她的眼神給我的感覺,很相似。
於是我便認為她的眼神跟塵封在我潛意識裏的那張圖片幾乎一樣。
“視線不可以移開。”我說。
“好。”她轉回頭,直視著我,“誰先移開視線誰就輸。”
“沒問題。”
“誰先笑誰也輸。”
“但誰先哭誰就贏。”
她突然笑出聲,隨即止住,說:“這不算。重來。”
我決定重新比對這四個女孩的眼神,更專注、更仔細、更全麵。
Jenny、楊玉萱和張秀琪的眼神給我的感覺,大致跟那張圖片一樣。
但某些部分感覺不太對,好像少了點什麼。
“你沒看著我。”她說,“你的眼珠一直往左下。”
“因為我在回憶。”我直視著她,“現在把眼睛放鬆,不要緊張。”
“你別想逗我笑。”
我沒回答,專心比對她的眼神,就像刑警在比對殺人凶手的指紋。
“一模一樣。”我說。
“嗯?”
“你就是殺人凶手。”
“呀?”
“就是你。”
“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潛意識裏的那張圖片,就像是童話故事裏灰姑娘遺留下的玻璃鞋。
當Jenny、楊玉萱和張秀琪和梔子花女孩一一試穿後,我終於知道梔子花女孩就是我的灰姑娘。
音樂停了。
她原本想收回雙手,但發現我沒動作,剛離開的手便又放回。
凝視她十秒後,我才緩緩收回雙手,她也跟著收回雙手。
在那短短的十秒鍾內,我再度確定了一件事。
天啊,我真的喜歡她,我深深地這樣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