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四、青春期
靳華夫妻倆雖然幹活是一把好手,運動經驗卻不足,跟著搏擊操教練做了幾輪分解動作,沙袋沒有打過癮,髂腰肌卻抻得生疼,走路都得齜牙咧嘴地扶著腰。
倆人不敢再急於求成,又乖乖地回器械區進行力量訓練。
夏教練正在休閑區哄靳家熊孩子,還自掏腰包提供加冰的肥宅快樂水和爆米花。
靳同學心裏那些九轉十八彎的曲折小情緒亂得像線團一樣,自己也理不清楚,幹脆歸結為青春期的憂鬱,猛喝了幾口可樂,激爽直衝大腦,他鼻子也酸了,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他們就沒說過我一句好。”
夏雲則看看他長著青春痘的小腦門,再看看竹竿似的小身板,又想起他那人憎狗嫌的言行舉止,饒是習慣口燦蓮花各種誇的小教練也犯了難。
迎向靳臻別扭又期盼的目光,他想了想,說:“你發質挺好的,又黑又濃密。”
靳臻被可樂嗆了一下,神情複雜,氣呼呼地說:“我學習也挺好的!”
夏雲則同情地看著這個小傻瓜:“你都輟學了,學習好還算什麼優點啊?”
就像他不當公主了,肯定不會再拿賢良淑德儀態萬方來給自己刷逼格。
梗不怕老,紮心就好,靳臻再度被打擊得垂頭喪氣,恍然意識到他引以為傲的好成績,甚至不能幫他多擦一塊地。
他含了一口冰塊,突然渾身發冷。
優等生在學校才受到優待,同學喜歡老師偏愛,拋去學生這個身份,他竟然想不到自己有什麼能拿出手的技能讓他安身立命。
就像夏雲則說的那樣,保潔都做不好。
他相信熟能生巧,也許假以時日他能把健身房每個角落都打掃得一塵不染,但這真是他想要的生活嗎?這樣真的能帶給他成就感嗎?
靳臻迷茫了,回想假期三天超負荷的忙亂,小崽子瑟縮了一下,蔫頭蔫腦地狠嚼爆米花,臉頰鼓起兩個大包。
他帶著一顆征服世界的心憤然離開學校,卻沮喪地發現世界留給他的舞台上擺滿了拖把和抹布。
比起毫無技術含量的重複勞動,老師同學可能會給予他的冷嘲熱諷好像都沒那麼難以忍受了。
靳臻實在不想留在這裏跟保潔大媽做同行,還做不過人家,想回去念書,又覺得不甘心,好似這樣就是反抗失敗,無能地向父母低下高傲的頭顱,而驗證了他們的鐵口直斷——兒子是個整啥啥不成的廢物點心。
他咽下一嘴爆米花,抬頭看向夏雲則,小聲問:“你喜歡當健身教練嗎?有沒有考慮過人生規劃職業生涯什麼的?”
他本來以為這個一看就沒什麼城府的家夥會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喜歡,畢竟每天上班麵對學員時飽滿的熱情與誠懇的鼓勵都不是裝的,他爸媽自己當老板有時候還流露出想關張大吉的懈怠情緒,小教練卻始終朝氣蓬勃,像一朵迎風招展的向陽花。
沒想到夏雲則神情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才開口,慢吞吞地說:“原本一開始我是拒絕的……”
他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思想僵化格局狹小,滿腦袋封建餘毒,覺得這個職業簡直傷風敗俗,一點也不想幫那些男男女女練屁股。
雖然穿成庶民,內心還帶著點小公舉的自矜,矯情敏感,非要人捧著哄著才肯降尊紆貴地投身於紅塵俗世間。
所幸他遇到了陸遠非,那樣氣勢強悍、性格剛硬、霸道專製又不拘小節的糙男人,把小公舉那點幽怨自憐勁兒滅殺在萌芽狀態,不由分說地將他拖到這條命中注定的軌跡線上來,讓他被壓製、被征服,同時不可救藥地被吸引。
他骨子裏大概有慕強的特質,竟心甘情願地束手就擒,對陸遠非從信任到依賴,最終情根深種,渾然忘我。
陸遠非沒有辜負過他,始終引導他、保護他、支持他,讓他有驚無險地度過了與這個世界的磨合期,漸漸適應並認同了自己的身份與職業,既而生出舍我其誰的使命感。
他曾經立誌要做煌世最好的教練,起先隻是為了陸哥獨一份的加餐。
現在他不僅要做最好的教練,還要做陸哥的寶貝心肝。
不光被他寵著愛著,更能與他相偕相伴,一路同行到永遠。
“後來我發現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難。”他回想一開始的兵荒馬亂,以及那些惡補常識知識的碎片時間,感歎道:“許多事情其實沒什麼門檻,唯一的障礙存在於你心裏。”
他一個金枝玉葉都能拉下麵子賣課賣卡,充滿服務精神地給人抻筋壓腿,並且為學員的進步由衷地欣喜,對引導他們健康生活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