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女人的名字,永遠是弱者(15)(1 / 1)

楊立華領著方子衿從側麵的樓梯上了二樓,將她一直引到最裏麵的一扇門前。門沒有關上,餘珊瑤坐在裏麵,背對著門,埋頭吃麵。站在門口的方子衿,聽著用嘴吸麵條時傳出的暢快之聲,猶如聽到一首激動人心的音樂。她站在門前,看著餘珊瑤的背影,心中有一股很濃的酸水湧出來。這哪裏是當年那個年輕貌美的餘珊瑤?分明是一個遲鈍落魄的農村大娘。楊立華說,我不陪你們了。你記住,你是恒興政府派來外調的,裏麵有紙筆,如果有人來,要做做樣子。

方子衿走進去,楊立華從外麵將門拉上了。她走到餘珊瑤近前,站在身後。餘珊瑤繼續低頭吃著碗裏的麵,沒有停下,也沒有轉過身來。她叫了一聲餘老師。餘珊瑤身體微微震了一下,停了那麼兩秒,繼續吃著麵條。她走到麵前的床上坐下來,說,這些年我心裏一直放不下你。上次你在縣城治病,我又總是來去匆匆,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餘珊瑤說,你不該來,你根本就不應該來。方子衿說,當年,我不該那樣對你,那時我太小了,不懂感情的事。餘珊瑤抬起頭來,嘴角撇過一絲苦笑,說,都已經過去了。方子衿說,在她的心裏永遠都不會過去,她不會原諒自己。

"你真傻。"餘珊瑤說,"後來發生的事你不是沒有看到,與那些相比,你說的那些話算得了什麼?"

方子衿不辭辛苦地跑來,就是想說這件事,她當然要說。她說,那時候她隻覺得餘珊瑤和周昕若在一起是不道德的,是可恥的,是踐踏了別人神聖的婚姻。後來才知道文大姐原來是那樣一個女人,慢慢也體會到沒有愛情的婚姻是多麼殘忍。知道這一切時,已經晚了,錯誤已經發生,改正根本就沒有機會。餘珊瑤吃完了碗中的麵條,將筷子往碗上一擱,用手抹了抹嘴,說你來如果為了說這些,完全沒有必要。那一切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都是好遙遠好遙遠的事,我已經不去想了。

突然之間,她覺得餘珊瑤非常陌生,和自己認識的那個餘珊瑤完全是兩個人。一個人的變化為什麼會這樣大?這種變化,到底是怎麼造成的?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餘珊瑤突然問,他還好嗎?

方子衿一下子愣住了,根本沒明白她口中的他指誰。第一念頭是白長山,轉而一想,就算她知道白長山的事,也不會太了解吧?對了,應該是陸秋生。她對自己和陸秋生之間的事比較熟悉。自從那次離開紅川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陸秋生,也沒有通信,隻是偶爾通過熟人打聽過陸秋生的消息。他被劃的是普右,第一批摘帽的時候有他。可摘帽並沒有什麼實質意義,即使摘了帽,也是摘帽右派。對於他的境遇,教育局的領導是愛莫能助,能夠讓他以工人的編製留下來掃地,領一份工人工資,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剛想就陸秋生的情況作一些回答,突然意識到,她問的並不是陸秋生而是周昕若。

她的心猛地震了一下。這麼多年了,餘珊瑤還在愛著周昕若,就像自己深愛著白長山並且永遠不會改變一樣?這種深埋在心靈最深處的愛情,多麼強烈,又多麼蒼涼。方子衿有一種想哭的感覺。情感到底是一種什麼東西?竟然令人如此難以割舍,即使是淪落到如此地步的餘珊瑤,也還有著豐富的情感蘊藏。

餘珊瑤說:"我隻是隨便問問,好多年沒有他的消息了。不方便說就算了,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方子衿有些忍不住,問道:"你還是忘不了他,是嗎?"

餘珊瑤抬起頭來,看著窗口,似乎要看透什麼一般。方子衿看到了她的眼睛,那雙曾經清澈美麗的眼睛,已蒙上了一層灰霧。透過這雙眼睛,她感受到一種空洞,一種死亡般的虛無。這種感覺令她渾身戰栗。

"還談什麼忘得了忘不了?"她說,聲音似乎是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傳來,"我和他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十年生死兩茫茫,枉思量,終難忘。"

方子衿的心一下子被揪住了。這種感覺,她是太熟悉了。枉思量,確實是枉思量,可望而不可即的愛情,不枉思量,又能怎樣?她突然一陣衝動,對餘珊瑤說,你為什麼不給他寫封信?很快醫療隊要回寧昌過春節,到時候我幫你轉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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