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過,萬籟俱靜。
薑弦和陳淮本不打算驚擾任何人回府。
隻是踏雪換了一個新的環境,難免有些新奇,便嘶鳴了一聲。
這一聲叫的響亮,連同追影也跟著叫了起來。幾聲之後,後院守門的侍衛奴仆齊刷刷站在了陳淮和薑弦麵前。
陳淮和薑弦相視一笑,免了他們的禮,直接去了馬廄。
侯府給追影的是一個單獨的馬廄,隻是因為追影氣性大,倘若和別的馬一道,它非得要打起來不可。
不過說來也奇怪,經過這兩三日的相處,它對踏雪倒是格外不同。
薑弦看著追影幫著踏雪熟悉環境,心下就歡喜的不得了,忍不住輕輕拽著陳淮的袖子。
陳淮看薑弦的模樣,不知不覺也帶上了淡淡的笑意。
等薑弦看夠了這地方,陳淮才道了一句:“走吧1
凇院裏亮起了燈,在偌大的、暗沉沉的宣平侯府裏格外的明顯。
鶴雲聽著二位主人去了馬廄,便早早備下了熱水。
薑弦一回來,鶴雲就引她去了淨房。
等薑弦在鶴雲的服侍下從淨室出來時,陳淮正隨意坐在床上,手裏帶著一本書翻閱。
“侯爺,頭發還濕答答的呢,你怎麼不擦擦?”
薑弦說著,從鶴雲手裏接過了汗巾,跪坐到陳淮身後,為他仔細擦起了頭發。
燈影斜照,薑弦的影子打落在陳淮手裏的書卷上,映得上麵的字都有幾分模糊。
陳淮見狀,索性丟下了書。
他轉身過來,不經意間視線便掃過了薑弦。
素白的夾紗衣裳與如若墨染的頭發勾連,二者之間是凝脂玉似的脖頸。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注1)
薑弦見陳淮一直盯著她,生出了不好意思。
她偏了偏手,輕輕挽過陳淮身後的頭發,順在手心裏:“頭發不幹,明早起來怕是要著涼了。”
過了片刻,她不經意似的問道:“侯爺看我做什麼?”
陳淮的目光細細描摹著薑弦,最後在她的唇角一停。
“怎麼還沒好?”
薑弦隻覺得自己的心跳陡然斷了一下。
這是她如今最不能回憶的事,明明已經克製,可還是時常想起,甚至、甚至午夜夢回,侯爺都曾入過她的夢,更何況如今再被提起?
“我、我好的慢。”
像是補充一般,薑弦偏過臉:“小時候摔倒什麼就是容易留印記,但也算是運氣,過幾天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陳淮了然。
燭火細微的“劈啪”聲響在安靜的房間裏。
薑弦起身,把汗巾放到了外麵的架子上。
等她再次過來時,陳淮又聞到了熟悉的冷鬆香氣。
原是她身上的。
這許多日的相處,薑弦幾乎事事處處都向他這邊靠攏。
就連這淺淡的香味也是。
陳淮深吸了一口氣,幹脆把薑弦帶了過來,閉目養神似的枕在了薑弦腿上。
正如此前所言,他實在是無法不愛這樣無盡的偏袒。
隻是……
陳淮兀自想,如若她隻是個普通的前朝人,如若她與一切無關的話,他願意為她退一步。
翌日,陳淮早早就去了府衙。
如他此前所說,他隻是請了幾天的假,該當值還是要當值的。
薑弦和他一同用過早膳、送過陳淮後,便去了後院。
陳淮早些年不常在侯府,追影也是在定邊軍大營裏長大的,故而府裏再好的馬奴喂它,它也不搭不理。
不過許是踏雪的緣故,如今它也開始親近她了。
薑弦一到了後院,就依著陳淮平日裏的模樣,給追影和踏雪添了點草料,之後便繞了進去,為追影和踏雪順毛。
正仔細打理這個雪似的寶貝兒,不遠處傳來一聲調侃:“來,阿姐,我們看看薑弦的寶貝疙瘩。”
薑弦抬眸,遠處正站著陳書沅和陳安洛。
薑弦拍拍踏雪,又和追影親昵了一番,之後才慢悠悠踱步到了馬廄外。
陳書沅看著追影往薑弦身邊蹭,不免驚訝:“你連追影也能收買?”
薑弦輕嗤一聲,抬了抬下巴作為回應。
她轉眸看向陳安洛,又摸了摸她的手:“氣色又不是很好,可是這幾日又得風寒了?”
陳安洛點點頭,“我先天不足一些,這個也算是習慣了。”
薑弦沉吟片刻,牽著陳安洛道:“後院涼,還是去你的華星閣吧。”
一路上,陳安洛和薑弦談天說地,陳書沅竟然一直沒有插嘴。
薑弦一開始就打算這樣晾著她,可漸漸的也生了好奇。
她回過頭,正看見陳書沅和元一說什麼,細細一聽,隻聽得句故意壓低的話——
你說會有嗎?
薑弦眉心一跳。
陳書沅見薑弦轉了過來,幹脆直接道:“你這幾天和二哥……那個……相處的愉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