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滴答前行,轉了七天。

顏秋枳站在陳陸南的書桌邊,驗孕棒推放到他麵前。

她因為太高興而哭過,眼睛還紅腫,說話時有輕微的鼻音,“我懷孕了。”

本想叫他的名字,但嘴唇張開,“陸南”兩個字到了喉端又吞了下去。

明明曾經那麼喜歡一遍遍喊他的名字,可現在,親昵的稱謂竟讓她難以啟齒。

他們之間已經有了裂痕……

陳陸南正低頭趕著文件,目光落在驗孕棒那鮮明的兩條杠上,心髒驟然一緊,冷涼的心底驀地有了熱意。

他沒有抬頭,眼眶突然酸脹,密卷的黑色睫毛亦是顫動,心裏掀起的波瀾越來越洶湧。

握著鋼筆的手很緊,目光盯著那代表著新生命的彩色線條一瞬不瞬,那線條好似瞬間彎折變長,像心電圖一樣有了活力,他仿佛聽到了孩子有力的心跳聲,視線在不知不覺間有些發花……

他要做爸爸了。

心上那股暖流輕輕淌過,可他的斜上方有白錦行的人安的針孔攝像頭,心上的暖流很快被冷卻,變成尖銳的冰碴子。

此時不知怎的,一呼吸,肺葉就疼,很尖銳的那種……

“什麼時候的事情?”他強壓情緒,聲音還算平靜。

“這幾天吃不下東西,看不得葷東西,文阿姨說我有可能懷孕了,我就讓人買了試紙去來測。”

顏秋枳看著陳陸南挺俊的鼻梁,她多希望他能像電視劇裏那些丈夫一樣,欣喜的抬起頭來,過來抱住她轉圈,興奮的在她眉心吻下。兩個人興奮得通宵不睡覺一起猜孩子的性別,想很多很多孩子的名字,挑一些滿意的名字出來,打電話告訴父母,讓父母再幫忙斟酌敲定。

可此時,他們二人的一問一答,像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樣淡漠。

“打掉。”陳陸南抬眸看著顏秋枳,眼中已是一派清明。

“你說什麼?”顏秋枳心髒驟然停跳一下,她退了一步,“陳陸南!我肚子裏懷的可是你的孩子!”

“對,但我不要。”

所有的幸福和期盼都化為泡影,但顏秋枳仍不相信,想要試圖努力,“我們不是養不起孩子,而且這是我第一次懷孕,你竟然讓我去打掉?”

陳陸南站起來,扯了扯領口解掉一顆襯衣扣,扔掉手中的筆,身體前傾雙手撐在書桌上,稍快的語速顯示出了他的焦躁,“明天我會安排人送你去醫院打掉這個孩子,離婚後我不能讓你留個孩子來牽製我,影響我和雪柔的生活。”

顏秋枳本以為陳陸南是沒有想清楚,可她再三提醒後得到的解釋卻在狠狠的刺傷她。他不再隻是疏離和冷漠,而是變得殘忍猙獰,而他這些麵目都隻是給她,他在外從來都是優雅得體的紳士。

她的手撫在小腹上, 手心裏卻汗濕一片,都說孩子是愛情的結晶,是家庭關係的紐帶,如果連孩子都不能留住他,她也沒有任何資本可以挽留他了。

顏秋枳一直覺得孩子應該是愛的結晶,所以以前不懷孕她不會遺憾,可真的有了孩子後,她竟然偏執的想要留下這個不被父親喜愛的孩子。

她捏緊手指,慌亂轉身,“打擾了,離婚協議,我明天簽!”

“顏秋枳!”陳陸南繞過書桌走出來,“你晚上哪兒也不準去,明天一早我會讓林叔安排車子送你去醫院!”

顏秋枳沒想到陳陸南的心腸會這麼硬,他這是鐵了心要弄掉這個孩子!

她今天就不該來這裏!

顏秋枳感覺自己的腦神經在絞著疼,她摸出手機來,解鎖的時候手抖到手機差點掉在地上,她一邊手抖的調號碼,一邊恨恨的偷看著陳陸南,“你別想動我的孩子!我要我爸爸來接我離開Z 城!他不會讓你這樣欺負我!你敢動我的孩子,我就讓他殺了你!你為了外麵的女人,要殺你的親生骨肉!你不怕下地獄嗎?”

陳陸南心上的經絡猛的一拉扯,胸口傳來的疼痛讓他眥紅了雙目,他沉沉吸氣,一把捏住她撥著號碼的手腕,眼中的血絲如可以燒毀他自己的火焰,“不怕!顏秋枳!我從來都不怕下地獄!”

他不怕!

因為過去那些年,他一直都活在人間地獄,地獄是什麼樣子他一清二楚,家破人亡、顛沛流離、不能行差踏差,夜夜如萬劍懸在頭頂,不敢深寐。

4歲離開父親開始,白錦行一直安排暗殺,近些年才被越來越強大的父親壓製住。

以往每年白錦行不來暗殺,父親也會安排把他扔進荒地或者野獸橫行的叢林進行生存極限訓練,一年年增加危險係數,為的是讓他能在遇到暗殺時可以全身而退。

每一次的絕境和廝殺他都必須全力以赴。

運氣好身上少一點傷,運氣不好,怕是隻能剩下一口氣。

為了活下去,他一直都在地獄行走。

他從不結交朋友,不讓任何人跟他接近,以免給他人招去殺身之禍。

他的世界沒有陽光,隻有黑暗和煎熬。

那種鬼地方,他一個人在就好。

顏秋枳不能去,她屬於鮮花顏開,陽光明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