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毓給我介紹的是個男人,一個與我年紀差不多,但顯得比我春風得意萬分的男人。
我們約在他住的賓館大堂咖啡廳見麵,當我看到他躊躇滿誌迎麵過來的時候,我隻感覺到無形當中有一股壓力隱隱穿透空氣而來。
他穿得很得體,西裝革履,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臉上蕩漾著一層驕傲的微笑,舉起手與我們打著招呼。
蘇毓低聲說道:“李喬,他來了。”
他在我們對麵坐下來,目光一刻也沒離開過蘇毓,仿佛我的存在,對他而言就是空氣。
蘇毓介紹道:“孫小鵬,這位就是李喬。人我給你帶來了,有什麼話,你自己與他說。”
孫小鵬似乎這時候才看到我,矜持地伸出手來與我握,淡淡說道:“久仰久仰。”
我心裏想笑,這人看著年紀不大,說話的口氣卻顯得如此老成虛偽。我又不是什麼名人,憑什麼久仰?
我回他一句道:“客氣客氣,孫先生不是嶽城人吧?”
我之所以這樣問他,是因為在我們嶽城,每個人都說著極其地道的嶽城話。嶽城話是一種非常具有地方特色的語言體係,外人一般很難懂。有人曾形容我們嶽城話像說外語一樣,抑揚頓挫得恍如在吟唱一曲遠古的歌。
這裏有個很多地方都一樣流傳的故事,比如有人去火車站,如果用嶽城話打車,車價隻有五元。如果換作普通話,同樣的地方司機開口就是十塊。而且還會做出一副吃盡了虧一樣的苦難表情,告訴客人這一趟他少賺了多少錢。
在嶽城,說一口外地話或者普通話,都會被視作外地人。
孫小鵬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讓我第一個想法就是問他是哪裏人。
孫小鵬哦了一聲說道:“我不是外地人,嚴格說起來,我就是嶽城人。”
我們對視一眼,嗬嗬一笑。
一個嶽城人說普通話,這讓我對他美好的印象打了一個折扣。在我們嶽城,不管地位多高,財富多雄厚,隻要是嶽城人,都會說一口純真的嶽城話。比如我,在外讀了七年的大學,每日都說著一口普通話,回到嶽城後,無須提醒,脫口而出就是嶽城話。
因為我知道,隻有說嶽城話,我才能融入嶽城這座城的血液裏,不至於被別人在背後鄙夷地譏笑,看,這個假洋鬼子!
蘇毓不失時機插了一句話說道:“孫小鵬出生就在嶽城,隻是後來出去了。”
我哦了一聲,含笑說道:“這麼說,孫先生確是嶽城人,出生地就是故鄉啊。”
孫小鵬深深看一眼蘇毓說道:“不管我走多遠,我的心永遠都沒離開過嶽城啊!”
我看到蘇毓微微紅了臉,勾下頭去,撫弄著她原本整潔的裙邊。
聊了幾句,才知道孫小鵬來嶽城投資的,他要在嶽城辦一家醫院。但因為他不能長期守在嶽城,因此他需要找一個讓他放得下心的代理人。
蘇毓就將我推薦給了他。
孫小鵬二十年前就隨著父母出國去了。他父母在國外一直從事著中醫職業。由於國外對中醫的認可度尚存認知誤區,因此他們家起初舉步維艱。但他們家居住在華人區,華人無論身在何處,對根的渴望永遠都藏在心中。遠在異國他鄉的他們,自然將中醫視為與祖國聯係在一起紐帶。而且祖先傳下來許多動人的故事,湧現出幾個著名的人物,比如華佗,比如孫思貌,比如李時珍,都是海外華人心中神一般存在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