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父鍾母離開北城,都沒跟顧泉打招呼,顧泉曉得,二老現在恨著她,顧泉能夠理解,她欠鍾赫一條命,就算鍾父鍾母打她罵她,她都可以受著。
顧泉請了半個月的病假,上司有些不滿,但畢竟有醫院開的病曆單,也不能說什麼,顧泉沒把上司的話裏有話當一回事,她現在工作什麼的都可以暫時不要,都一定要把這個孩子給保住。
顧泉每天都注射黃體酮,飲食上也都是袁野特地找了一家飯店專門送過來的,營養搭配很是講究,味道也很好,他一直就在顧泉的病房陪著她。
顧泉話本來就不多的,如今話更少,睡不著就躺在那兒發呆。袁野看她發呆發著發著,眼角就有淚珠留下,她曉得不能流眼淚,於是會抬起手抹掉。努力控製著不要再哭。
袁野心裏也很抑鬱,他希望顧泉的情緒快點好起來,但他自己就是醫生,見慣了生死,家屬哪有那麼快能走出來的?
隻是他也有些時刻會在想,假如墜下樓的是自己,顧泉也會這麼傷心嗎?可惜他與顧泉沒有孩子,也不曉得顧泉會以什麼樣的方式銘記他?
身邊親近的人離去,人有時開口還會下意識喊那人的名字,有種錯覺他還在,顧泉就是這樣,突然開口喊袁野喊成了"鍾赫",明明兩個人完全不一樣,顧泉以前也根本不會將這兩人重疊在一起,可不知怎麼的,就會喊錯。
喊出口之後,袁野愣了一下,看向顧泉,顧泉也反應過來了,紅通通的眼又更紅了,咬著唇道:"對不起……"
她是了解袁野性子的,他會不高興的。
但袁野並沒有,他走上前來,握住顧泉的手,平靜道:"你要是叫我鍾赫,能讓你心裏舒服些,可以繼續喊。沒關係的。"
顧泉微微搖了搖頭,垂著腦袋,反握著袁野的手,袁野的手掌幹燥粗糲,她說道:"我不是故意叫錯的,我隻是……我這些天總覺得他沒走,他還在,我隻要叫他他就會到我身邊來問我怎麼了。"
"你是袁野啊……我不會認錯你的,我怎麼也不會認錯你的啊……"顧泉聲若蚊蠅,既是對鍾赫的愧疚,又是對袁野的抱歉,這種心情快要把她折磨瘋了。
袁野眸中閃爍著什麼,抱住顧泉,摸著她的腦袋,他一時因為心疼,又由於感動,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他知道的,顧泉心裏有他,顧泉不是故意叫錯他的,他都知道。
顧泉摟著袁野。感受著他懷裏的溫暖,喃喃道:"我這輩子都虧欠他。"
袁野道:"我會和你一起補償。"
他知道顧泉因為對鍾赫的虧欠,下定決心要把孩子生下來撫養長大,也會將鍾父鍾母好好養老送終,這是她僅能為鍾赫所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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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泉這邊發生的變故,顧安寧都是從父母那裏曉得的,彼時她正收拾行李準備回北城。
原因很簡單,她申請了調離南城,回北城上班的請求。
經過那天晚上被王勝侵犯未遂,朱莉又如此汙蔑她,竟然在公司群裏散步她勾引王勝,但顧安寧覺得這件事假的真不了,隻是工作日了之後去找人事申請調宿舍,人事經理欲言又止,操作了下電腦,跟顧安寧說道:"不好意思啊安寧,現在宿舍都是滿的,你看看有沒有同事願意跟你換的,你們協調下就好了。"
顧安寧點點頭,回到工位上在公司群問了下,有沒有人願意幫忙換公寓的,她去搬東西,不會麻煩到對方的。
然而公司群裏根本沒人理會她。
顧安寧想,估計節假日回來大家手頭都很忙,連公司群都顧不上看吧,不過沒關係,等過會兒就有人看到了。
這時傅卻走了過來,手裏拿著文件夾拍了下她的桌子,懶懶道:"開會。"
顧安寧連忙拿起電腦跟上去,傅卻還是懶散沒睡醒的樣子,用手揉著脖子好像昨晚落枕沒睡好。
走進會議室,樓下的經理組長還沒過來,顧安寧先將會議室的投影之類的準備好,傅卻靠著椅背,看著顧安寧,忽然開了口說道:"顧安寧,你是不是傻白甜啊?"
顧安寧將插座插上電,坐回到傅卻旁邊,有些納悶,"我怎麼了嗎?"
傅卻嗤笑:"你在公司群說換公寓。都沒人搭理你,我都替你尷尬。"
顧安寧撅了噘嘴,說道:"她們沒看到罷了。"
傅卻嘴角噙笑,搞不明白顧安寧明明都工作有一年了,也是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了,怎麼交際上還想的那麼簡單呢,她自己看不出來已經被隱形孤立了嗎?
不過他不介意讓她更被孤立。
他視線瞥到顧安寧的襯衫扣子,由於熱,顧安寧將上麵的扣子開了兩個,即便她是個飛機場,但總歸還是帶有點欲隱欲現的味道。
他眼瞧著半透明砂狀玻璃牆外有三個人影往這邊靠近,便走上前,將顧安寧的那顆扣子扣上,動作很慢很輕,什麼都沒碰到,但他如此突兀的靠近,顧安寧嚇了一跳。
傅卻身上有股子香味,一靠近過來還有股子熱度,顧安寧臉發燙,聽到傅卻低沉不羈的聲音說道:"這是辦公室,穿衣服要工整,這都需要我做老板的教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