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如黛,靜默無聲。潺潺的溪水旁,一群仆婦在洗著衣服。凍得人發抖的水流中,一雙雙白玉般的手在快速地搓著衣服,仿若與遊魚比賽。
我趁著漂衣服的時間,直起身子,輕捶著因為長年彎曲而隱隱作痛的腰,然後微微攏了一下被汗水黏在臉上的黑發,迎著晨風看著清晨的陽光。
不遠處,雅致的西楓苑裏紅梅探出了頭,那火紅的花朵燃起我純粹的快樂。
也不知道前幾年給我折過的那枝胭脂梅今年有沒有開花。
忽地一個婆子叫道:“木丫頭,錦姑娘差人來找你了。”
我回頭,瞧見不遠處,一個清靈俊俏的姑娘,身上穿著一件籠著淡煙似的青色綾羅。仆婦們知道她是紫園裏來的人,便收起了喧嘩之聲,恭恭敬敬地指著我。
我心中一動,莫非錦繡有什麼事?
我趕緊跳上岸,放下褲管,然後到了那姑娘跟前,鞠了一躬,“木槿見過初畫姐姐。”
那姑娘的眼珠一轉,對我笑笑,“你以前見過我?”
“回初畫姐姐,木槿以前不曾見過姐姐。”
“那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木槿聽說前兒個莊子裏比武,隻有初畫姐姐和錦繡二人的雙劍合璧,贏了園子裏所有子弟兵,夫人賞了初畫姐姐和錦繡宮中禦賜的秋香色軟煙羅。剛剛看姐姐走過來,好似霞光煙霧籠身的仙女,木槿就猜您定是和錦繡一起伺候二小姐的初畫姐姐了。”
那是於飛燕上個月告訴我的,說的時候唾沫星子亂飛,黑臉漲得通紅。刀中冠軍的他直呼看了那場雙劍合璧,才明白自己當初選錯了兵器,狂悔自己沒有學劍,不然也能有機會練那合璧雙劍。
我很為錦繡感到驕傲,卻又擔心她鋒芒過露而被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我的二哥宋明磊,當日兵策謀略中的魁首,隻是淡淡地一笑,“大哥莫要著急,有空尋得五妹切磋一下就是了。”然後他轉過頭來對我說:“四妹不用擔心,這六年來,五妹很得二小姐和夫人喜歡,為人處世又頗圓滑,過一陣子想必就能向夫人告個假來看你和三妹了。”
六年了,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在這西楓苑的雜役房過了六年。
那姑娘咯咯一笑,又上上下下看了我好幾眼,“難怪錦繡那小丫頭,成天見兒地在我麵前誇說她姐姐有多冰雪聰明,原來是真的呢。”
“謝姐姐誇讚,不知初畫姐姐找我何事?”我仍然眼睛看向地麵,不敢造次。
她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這是錦繡要我給你的。她陪著小姐和夫人上法門寺燒香去了,恐是十日後才能回來,所以叫我給你送新配的人參養榮丸來。”
我接了那瓶子,還有錦繡的一封書信。信上大抵是說她要出門一些時日,要我和碧瑩好生照顧自己。怪不得錦繡許久沒來看我了,原來是陪著小姐夫人去燒香了。我心中惆悵,卻又為碧瑩的人參養榮丸有了接續感到高興,她現在幾乎是靠著這個活命了。
我抬起頭,正要謝那初畫,卻見她正歪著小腦袋,充滿好奇地盯著我瞧,“你和錦繡一點也不像,她可比你長得好看多了,你們真是孿生的嗎?”她問得很直接。
事實上,這幾年幾乎每一個知道我和錦繡的關係的人都這麼好奇地問。
六年前,我為了讓錦繡留下來,就順口說紫氣東來,真沒想到,三天後,京城就飛鴿傳書,報來天大的喜訊。皇上召見了大公子和將軍,頗為喜歡大公子,當即下詔賜婚,將長公主許配給原家大少爺原非清。原將軍由原來的鎮國大將軍,官拜兵部尚書,原夫人連氏亦封為一品誥命夫人,全家榮寵。這幾年更是權傾朝野,聲望一日高似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