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含玉的目光落在平王的雙腿上。
他若是站起來,必是個身姿頎長的才俊,隻是如今的他,根本無法再站起來。
他若是能站得起來,這屋內就不會擺放著一張輪椅。
好奇心已起的溫含玉別起了他的褲管,方才為他診脈時就知曉他的雙腿已廢,但親眼所見時,即便是身為剔骨刀的溫含玉都有些吃驚。
他的兩條腿上滿布刀傷,血痂脫了之後留下一道又一道縱橫交錯的傷痕,醜陋猙獰。
如此多的傷,隻怕是直弄到他雙腿折了才罷休的。
她沒有將他的褲管再往膝蓋上別,因為不用看她也能知道他的雙腿已完全沒有完膚。
她隻是在想他是落到了什麼人手裏才會被折磨至此?
好在她發現了他,不然就可惜了這個寶貝,也可惜了這頭完美的頭發。
她重新替他蓋上軟被的時候,十六去而複返,神色依舊慌忙,他懷裏抱了一大摞的東西,一並堆到了桌上,急道:“這些都是早些年我家主子帶兵打仗時從敵軍大夫那兒得來的,主子曾想著自己學習用的,我全都帶來了,你自己看看哪些用得上。”
十六邊說邊從懷裏掏出一個疊成方形的布包遞給溫含玉,“你要的針具,你看看是不是這個?”
溫含玉接過,打開,布包裏整整齊齊地碼著針具,倒不想這平王府裏竟會有。
“正是這個。”溫含玉很是滿意,至於其他東西,她此時沒有空閑去看,“將你家主子扶坐起來,把衣服脫了。”
溫含玉聲音不大,但十六總覺她言語間好似帶著讓人不敢違抗的味道,他隻敢完全照著做,不敢有任何疑問。
當平王的衣服被褪下時,溫含玉看著他的胸膛微微眯起了眼。
一條且寬且長的傷疤從他鎖骨下方一直蔓延至腰身,像一條蜈蚣緊緊爬在他淡麥色的胸膛上,醜陋至極。
他的左胸膛上是一塊寸許長的箭傷,從位置上看,險險傷及他的心脈。
莫說在這醫術水平低下的世界,便是在醫學發達的現世,這兩處傷不管哪一處都極為可能取人性命,可見他從這瞬息就能取人性命的傷中活下來當有多艱辛又有多不易。
除此之外,他的身上還有不少大小長短不一的傷疤。
但,雖然他的胸膛傷痕累累,可他的背卻光潔幹淨,沒有一丁點的傷痕。
溫含玉看著他幹淨淡薄的背,心有震驚。
這世上,唯有足夠強大的人,背上才不會有傷。
因為無人能從他的背後傷得了他。
那曾經的他該是何等強大?
“暗夜”之中最強大的“黑鴉”背上都還有子彈穿過肚腹留下的傷疤,眼前這個身中奇毒雙腿殘廢渾身是傷的男人卻有幹淨到完美的背。
溫含玉忽然想要知道他是如何落到如今連診金都付不起的田地。
不過她並未分神太久,差了十六將燭台拿來後,在十六緊張到極致的目光中從容地將銀針在燭火上過一遍,然後將其依次刺進了平王的大椎穴、肩井穴,並用銀針刺他十宣穴放出了些血來。
當她替他放了些指頭的血罷抬起頭時,竟發現他眼角有些……淚意。
都說男人流血不流淚,那他又是為什麼哭?
溫含玉又皺起了眉。
她想不通。
*
翌日,溫含玉又獨自去往平王府。
因為平王身上的毒,也因為平王府上的其他“寶貝”。
能有千年靈芝的地方,說不定會有其他好寶貝。
不去看看怎麼知道?
她去到平王府門前時,十六正在氣衝衝地驅趕幾個半大孩子,隻見他們褲子半褪,露著光腚,竟是要在平王府這大門前解手的模樣。
此時他們被十六驅趕,一邊提起褲子跑開一邊轉頭朝十六做著鬼臉道:“略略略——平王是個大壞人!快快從這個世上消失!”
孩童的笑語聽起來刺耳非常,他們這個年紀又如何知道“消失”意味著什麼,顯然是平日裏聽得多了才會跟著學,否則又怎會是笑著說出這般怨毒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