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長寧縣(1 / 3)

所有人都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個丁點大的嬰孩從婦人懷裏拋出,因為他們就算有想要接一把這個嬰孩的心也做不到,物體摔落在地隻在一個眨眼之間,他們根本沒有人能在眨眼之間接住一個眼見就要摔到地上的嬰孩。

婦人已然撲出去要將孩子接住,可她努力往前伸出的手與那將摔到地上的嬰孩之間卻有四五尺之距。

婦人驚駭悲傷的嘶喊聲響徹眾醫官之耳。

那個稍大些卻也不過三歲左右模樣的瘦小孩子害怕地哭喊著朝婦人撲來。

眼見那小小嬰孩隻差兩三寸就要摔到冷硬的地麵上。

有醫官緊皺著眉不忍心地別開了頭去。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這個可憐的嬰孩就這麼砸到地上沒救了的刹那,三丈開外一道人影忽如爆射而出的強弩之箭般朝嬰孩“飛”來,隻見他伸出右手,在孩子的背將將擦到地麵上時將他托到掌心帶進了懷裏,同時見得他左手於地麵上輕輕一撐,他整個人便如機簧般往後彈去,沿著他“飛來”的方向彈射回去,然後穩穩坐到一張厚重的輪椅上!

“嚶嚶嚶……”被他抱在懷裏的小嬰孩許是被嚇到,此時嚶嚶哭出了聲,可他虛弱的身子以及他早就哭啞的嗓子令他的哭聲細弱蚊蠅,看起來愈發可憐了。

“好孩子莫哭了,沒事了,沒事了。”坐在輪椅裏的喬越麵色蒼白,動作僵硬且笨拙地抱著那個哭嚶嚶的小嬰孩,溫柔地哄著。

溫含玉站在他身旁,從他掠出去救下這個小嬰孩的一瞬間便緊蹙著眉冷眼看他。

“阿娘,阿娘……”那兩三歲模樣的瘦小孩子此時邊哭邊扯著因駭然失魂而跌坐在地的婦人,髒兮兮的臉上寫滿了惶恐與害怕。

“小寶……”婦人麵色煞白,怔怔訥訥地喚著孩子的名字,一邊伸出手在地上摸索,摸不著孩子她當即慌忙四處張望,在看到孩子在喬越懷裏時,她如瘋了一般往前爬了好幾步後似乎才想起自己還有腿,腿也還能用,而後爬起身朝喬越衝去,嘶喊道,“小寶——!”

她的大娃兒就邊哭邊跌跌撞撞地跟在她後邊跑,一邊跑一邊哭著喊著“阿娘”。

婦人衝到喬越麵前,即便激動如瘋,卻未有猛地就將孩子從喬越手裏搶過來,她隻是在喬越麵前停了下來,而後——

雙膝一屈,朝他跪了下來!

“多謝恩公救了我的孩子!”婦人哽咽著朝喬越連磕三記響頭,“多謝恩公!多謝恩公的救命之恩!”

她的大娃兒跌跌撞撞地此時也跑到了她身旁來,然後學著她的模樣也給喬越跪了下來,繼而磕了三記響頭。

“大嫂無需行如此大禮,在下受不起。”喬越慶幸自己出現得及時,別的不曾多想,說著,他將懷裏的孩子遞給婦人,“大嫂快快起來抱著孩子吧。”

婦人流著淚將自己的小娃兒從喬越手裏接過,緊緊抱在懷裏,卻沒有站起身。

喬越無奈,隻能對跪在婦人身旁的小娃兒道:“小娃娃,扶你阿娘起來了可好?”

小娃兒點點頭,小大人模樣的地扶上婦人的胳膊,奶聲奶氣道:“阿娘,地上冷,阿娘快些起來。”

“嗚嗚——”似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傷,婦人一手抱著小嬰孩,另一手抬起來將這個小娃兒摟進懷裏,摟得緊緊的,泣不成聲道,“大寶兒乖,小寶兒也乖。”

“嗯嗯,大寶兒乖,小寶兒也乖。”小娃兒重複著婦人的話,而後抬起手捧上婦人滿是淚的臉,用髒兮兮且瘦得險些見骨的小手笨拙地為婦人擦掉臉上的淚,一邊道,“阿娘不要哭,大寶兒不要阿娘哭。”

“好,好,阿娘不哭,阿娘不哭。”婦人邊點頭邊對大寶兒笑了笑,即便牽強。

“這般寒冬,大嫂獨自帶著兩個孩子在外,不知夫家何在?”喬越輕聲關切問。

“我丈夫……入冬的時候被他幫工那個人家被活生生打死了……”說到自家丈夫,婦人眼眶更紅,聲音也更哽咽,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裏打轉,“如今就隻有我和兩個孩子而已了,誰知昨兒白日裏開始我這小兒便開始哭鬧不吃不喝,昨夜裏就開始生熱病……”

許是太苦太難卻無人傾訴,眼下喬越不過問一問她的夫家,婦人卻道了許多話,“我連夜帶著他出來找大夫,可我跑遍整個長寧縣,夜裏都沒有哪家醫館願意開門,好不容易捱到天明看了大夫,大夫卻說小兒得的是時下縣裏的傳染病……”

似乎能與人說些話,心裏就會舒服些,可說到這兒,婦人卻又忍不住又哭了,“我知道縣裏最近生了一種奇怪的病,人一旦染上就治不好了,就隻能等死,今晨我已經看到死了好幾個人了……”

“我不想我的小寶兒死……”

“阿娘,我餓了。”就在婦人傷心落淚時,大寶兒抬起手扯扯她的衣袖,髒兮兮的小臉上滿是淚痕,很是可憐巴巴的模樣。

“阿娘這就帶你去吃東西。”婦人摸摸孩子的臉,就著衣袖擦了擦他髒兮兮的小臉,而後又朝喬越躬了躬身,這才站起身,抱著小寶兒牽著大寶兒轉身離開。

隻聽她又問大寶兒道:“大寶兒想吃什麼?阿娘給你買。”

大寶兒想了想,認真道:“我想吃娘親下的麵條!裏麵有肉粒粒的那種。”

“好。”婦人慈愛地點點頭,縱是心裏再悲再苦,她也要對著什麼都不懂的大寶兒笑,“我們回家,阿娘給大寶兒下有肉粒粒的麵條吃。”

小兒純真,不知世上的苦與痛,隻開心地拍了拍小手。

婦人沒有再去求那些“所謂的”太醫署醫官們。

溫含玉微眯著眼盯著愈走愈遠的婦人,掂著藥箱抬腳便跟了上去。

“阮阮。”在溫含玉跨出兩步的時候,喬越喚了她一聲。

溫含玉轉頭看他,淡漠道:“幹什麼?”

喬越本是想問她要去何處,還想讓她莫要隨處去,可他張口時卻隻是道:“阮阮自己當心些。”

“我當然知道。”溫含玉隨口應了一聲,隨即便走,一眼都未多瞧喬越。